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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sriver 2005-07-29 13:48
  All about Suzie Wong

我用了严井俊二的电影名字模式,为了表达心中的崇敬.我太喜欢他了.

苏丝黄是谁?答案有两个.一个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香港湾仔酒吧区为美国水兵卖弄风情的吧女.一个是某中国作家,她在<<经济观察报>>上的专栏就叫"All About Sex"

第一个苏丝黄,是英国作家Richcard Mason的小说《苏丝黄的世界》的虚构人物.1960年被拍成电影,主演是威廉.霍顿和关南施Nancy Kwan.苏丝黄代表着上世纪香港一种独有的风情──帆船、长衫、东方善良的妓女与中西文化的交汇点.苏丝黄身穿旗袍,长发披肩的东方女子形象,深入全球影迷人心,因为这出好莱坞电影,全世界认识到香港的面貌。现在这部影片又被拍成了音乐剧,在上海公演了.

第二个苏丝黄,是个作家,主要通过自己或者和闪闪或者和焯辉的生活,揭露出现代人最根本最欲望的一面.她会把男人描述为肠腔类动物,她会很直接地在文章里写出所有床上词汇,她会用法国信封代替避孕套的说法.但是,她的文章绝对不是色情文学.是那种无比有深度又特揭示本质.

我特喜欢她的文章.这是我看经济观察报的主要理由.每次新报纸到手,都会先看 Art&Lesiures版.看她的 All About Sex. 哇哈哈.

或许,这位苏丝黄是中国的Sex And the City里面的Carrie.

bbsriver 2005-07-29 13:49
  苏丝黄(北京)   2005-4-26 14:29:43 阅读 1435 次
     


  北欧记者安迪阔别中国10来年,近日回到魂牵梦萦的北京。

  但是刚回来,就必须写很多重大报道,而他的“老友记”日程排得满满:老朋友、新朋友、老情人、潜在的新情人……阳光明媚,花红柳绿,安迪春心荡漾,哪里愿意写严肃的政治经济社会报道,于是先写点轻松的。

  “我最近在写一个胸毛的故事。”在一个晚会上,他对晚报编辑闪闪说。

  “什么?”闪闪大惊失色。她知道《时代》杂志成天报道三里屯酒吧街的名人,有些美国大报记者对中国巨大的性玩具产业追根问底,却不知道连胸毛也可以成为一个话题。

  “胸毛,”安迪说,“四川的胸毛,那里的竹子开花了,胸毛就要挨饿了。”

  闪闪当即倒在餐馆门口,原来说的是熊猫。

  “再别跟人说你在写胸毛的报道了。”闪闪说,“多丢人啊。”

  安迪一脸通红。

  后来,闪闪对苏丝黄说:“当时我怪不好意思的。他说的时候天真无邪,我却一根筋直奔邪门歪道。”

  “为什么说是邪门歪道?”苏丝黄不以为然,“天真无邪的意思,不是说你完全不想性的问题,而是说,你以非常自然的态度来想它。”

  闪闪同意。她最近在街上听到一个三岁小孩对她妈妈说:“妈妈,我今天结婚了。”

  妈妈颇乐:“怎么结的?”

  “抱着亲一下呀。”

  就算是小孩子明白个中明细,你依然认为他们天真无邪。因为他们被认为心智未开,得到成人社会的赦免。

  不过天真无邪的时间总是短暂,见到第二面,安迪就对闪闪说:“你真漂亮。”

  闪闪目前不处于择偶窗口期,因此未置可否,哈哈一笑。

  安迪接着说:“见到你,我的膝盖就软得像布丁。”

  这就不太无邪了,闪闪谨慎地微笑答道:“谢谢你。”虽然她此刻膝盖依然是膝盖,没有布丁化的征兆,但还有什么比一个男人说:“我想和你做爱”更强有力的恭维呢?但是如果女士立即回应,说“我也像布丁”,在任何国家,这都是不被主流社会崇尚的,何况是这里。

  而在幼儿园里,小女孩当即接受求婚和亲吻,却是可以的。

  “看来返璞归真这个词,在性关系方面是永远不适用的,这是不可逆定理。”苏丝黄说。一个成年人玩滑板、放风筝、砌沙堆都是可以的,但是不能轻易索吻求爱,或者当陌生人谈论之。

  不可逆定理还适用于其它方面,比如对薪水和职位的期待,和所有国家官僚体制的膨胀。

  乐园一旦失去,永远不能复返,除非在特定情况下,比如狂欢节,但是你必须到诺丁山和里约热内卢去参加这个活动——反璞归真真是越来越贵了。

  当然也有比较便宜的方式。据安迪说,他见到闪闪之后,当晚就没写成胸毛,跑去游泳了。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闪闪道:“我有个朋友在写性专栏,你介意被引用吗?”

  安迪就彻底消失掉了。天真无邪是多么脆弱的状态啊。


( 苏丝黄(北京) 05-04-18 207 )

bbsriver 2005-07-29 13:52
  苏丝黄和焯辉去听了祖宾·梅塔在人民大会堂指挥的新年音乐会,还是几十年前的约翰·斯特劳斯,正是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听得人们睡意沉沉、东倒西歪。祖宾·梅塔大大不如20世纪90年代访华时那么迷人了,不可遏制横向发展的身体已经向地心引力的强大屈服。

  苏丝黄想起玛丽莲·梦露唱的《钻石》:“时光将流逝,青春去不回,有一天我们都会魅力全失。”那首歌鼓励女孩子们趁年轻早早从男人那里索取值钱的首饰,以备年老色衰、晚景凄凉之日的不时之需。

  “未必,”焯辉说,“我见过那么多魅力随着年龄增长的女人。”焯辉在巴黎呆的时间长,在女人魅力专业也够得上本科毕业。

  “但是再好的约翰·斯特劳斯也不能几十年如一日地听,”苏丝黄说,“而且,我还得想想你是不是在嫌我不够老。”

  刚巧当晚他们一起去赴朋友的新年晚宴,餐桌上,一个40来岁的女人不停地在和焯辉说话。

  那个女人叫琼,在纽约学过比较文学。穿着棉布唐装,看得出眼角的皱纹经过仔细打理,举止有明星气质,吸烟的时候盯着人的眼睛不放。

  他们(琼和焯辉)谈了一晚上的A.J.李柏林和E.B.怀特的区别,帕提·斯密司,格林·古尔德,劳拉·安德森,诸如此类。

  苏丝黄平时也和焯辉谈论文学艺术,但是现在闭了嘴,因为看得出来对方意不在文学,亦不在艺术。她根本视苏丝黄为无物。

  苏丝黄想起《欲望都市》里面的一句台词。凯莉40多岁的前老板试图勾引凯莉50来岁的男朋友,被凯莉指出后,前老板无比辛酸地说:“年龄越大,你可畅游的池子就越小,为什么你要在我这个年龄的池子里游泳?”苏丝黄的情况,就是:“你为什么要在我这个小小圈子的池子里游泳?”

  苏丝黄转头就和旁边的一个戏剧导演开聊。

  回家的路上,焯辉发现苏丝黄异常沉默。最后苏丝黄决定恢复理智的成人举止,明确表示生气:“如果那个女人单独约你,我不会接受。”

  “我也不会接受。”焯辉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解释了,“不过她已经邀你一起去。”

  “去哪里?”苏丝黄吃了一惊,动作这么快。

  “去看她的雕塑,她自己做的。”

  苏丝黄叹气:“多谢,你尽管自己去,我从小不喜欢和人抢东西。”

  “我不是东西。”焯辉愉快地说,“而且没有必要抢,我是你的。”

  苏丝黄忽然意识到,她根本不是担心被抢,她完全信任焯辉的贞节。她是在嫉妒别的东西——新的邀请对虚荣心的满足,对一个陌生人产生的好奇。

  但是就像听过了100遍的圆舞曲一样,就算你不断以新的方式演奏,它也依然是同一支圆舞曲,她和焯辉不可能永远是陌生人。她希望自己什么都是,希望同时到达两岸。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不切实际的新年愿望了。

bbsriver 2005-07-29 13:55
By [ 苏丝黄 ]  2005-6-5 22:07:17      


苏丝黄和焯辉在巴黎的时候,经历了一场避孕套失效事故,质量不佳的避孕套中途破掉了,变成了围巾,而两人浑然不觉。

她把避孕套的故事告诉了闪闪,闪闪把这个故事告诉了圈里的同事黄黎,黄黎又把故事告诉了老板,然后两人讨论起避孕套的质量问题。

黄黎的老板正在对他们的报纸进行雄心勃勃的改革,希望将报道做的“实在、有趣、有故事性”。黄黎随口聊起来,说全球避孕套生产大户杜蕾丝在山东设了个总部,由此挽救了整个山东濒临倒闭的国有橡胶企业,加入全球市场当然会有点小牺牲,比如像棉纺织品出口老是被人掐,但是改革开放总体来说还是好呀。

老板一听,登时大叫:“多好的题目啊!”

他指着黄黎说:“这个题目够黄,正好适合你小黄去做。”

黄黎只好受命。

关于避孕套,黄黎也有过自己的故事。他偶然买了一种最新的避孕套——说是偶然,因为他虽然已经壮年,但是迄今为止独自去买避孕套还是怪不好意思的,总是随手一指,然后匆匆付了钱就走。

结果那回买的避孕套里发现了凝固的白色颗粒,他一看,还以为是橡胶过期,又打开一个,还是这样。他立即打电话到杜蕾丝总部(他就是这么发现杜蕾丝总部在哪里的),很严肃地质问他们的质量问题。对方是个小姑娘,有点不知所措,告诉他:“你能把避孕套寄过来我们化验一下吗?”

黄黎想,这怎么寄呢?拿个信封?中途漏了怎么办?万一寄过去,人家小姑娘忘了这回事,打开一看,多不妥。

过了一阵子,他又打电话去,是另一个客户代表接的。这个代表显然更有经验,一听就明白了:“是这么回事,那些颗粒是帮助持久用的药物,不是过期橡胶。”

黄黎这才放过了杜蕾丝。

你由此可见,黄黎是个做事非常认真的人,决不会放过任何错误,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还顺便把杜蕾丝挽救山东橡胶产业的背景资料了解了一下。这样的人实在太适合做他老板所需要的调查性报道了,而且这一回,是真正的调查——性——报道。

关于杜蕾丝,还有很多疑团。比如去年他们发表的一个全球性生活调查报告,最后发现中国人平均拥有的性伴侣数全球最多,每个人有19.3个性伴侣。报告一公布,全中国哗然。好多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暗地里掐指头算:原来我的经验还不够平均数的。弄得后来有些政府官员都出面说,这个数字是不可能的——让全世界仰慕文明古国的性生活,多不好。

黄黎知道,这个数字肯定有问题。中国所有的手机销售员都明白,大公司的调查报告通常有一半是推销员自己偷偷填写的,完成任务。一个避孕套销售员没有理由不这么做。也就是说,这份报告的中国部分可能有一半是中国杜蕾丝销售员的创作。

杜蕾丝的错误就在于没有严肃地做好调查性报告。要是把黄黎派去了,就肯定不会出这种问题。

“可见做什么事情,不认真准备和计划都是不行的,”苏丝黄笑着在电话里对黄黎说:“凡是说性‘就那么回事’的人,大多数都是傻瓜。”

bbsriver 2005-07-29 13:58
  苏丝黄(北京)   2005-4-21 11:51:03 阅读 882 次

     
  苏丝黄的朋友闪闪最近被一家公司邀请,去了趟阿根廷。

  随着中国的经济高速发展,很多媒体人士都偶尔经历了一些外国公司的腐败邀请,比如去巴塞罗那看汽车设计,去巴黎看法国时尚工业,等等。但是这回闪闪经历腐败真是彻底。

  主人是阿根廷一家富户,5万公顷的土地上,只住着他们一家人。热情的招待从餐桌延伸到游泳池,从池子里上来,还有对中国女人满怀爱意的仆人送来玫瑰花和热吻——闪闪发现,在南美洲,和男人完成第二个面吻之后就得赶紧撤退,要不然就会顺理成章地陷入从法式深吻到做爱的全部流程。

  这是她见过的完成性行为环节最少的国家——当然,她也没去过什么国家,从东亚跳到南美,反差未免太大了。要是这样的效率也存在于该国所有的政府部门和公司,这个国家岂不是要称霸世界。

  最让闪闪震惊的经历发生在到达后的第二夜,午夜时分,主人兴致勃勃地把大家开车拉到城里泡酒吧。乍一进门,就看到一群人兴高采烈地围在一起。闪闪问酒吧招待:“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量那个东西。”招待说。他比划了一下“那个东西”。

  原来是一群男人在一起量各自器具的长度。

  闪闪一时不知自己是进了动物园,还是进了幼儿园。

  “所有的人都会跳舞,好像浑身都是关节。”闪闪说,“男人们跳舞的时候,一高兴就脱裤子!”

  “幼儿园。”苏丝黄说。

  然后就有点麻烦了,因为后来热情的主人半夜来敲房门,要求陪宿。

  闪闪对他兴趣不大,加上怕同来的同胞说闲话,就推说是结婚了。

  “没关系,”他说,“我也结婚了,这很公平。”

  她不开,他就坐在门外,和她聊天,聊两个小时。

  第二天,还聊,还是两个小时。

  闪闪受宠若惊,还感到非常不解:“哪儿来的那些精力?”

  苏丝黄说:“我以前在香港遇到过两个阿根廷人,晚上泡吧总是泡到凌晨四五点,和酒吧招待一起关门。”

  闪闪解释,因为阿根廷的食物很难吃,所以她的精力不济,平时她也是经常做版做到凌晨四五点的。“要是天天谈情说爱到凌晨四五点多好!”她叹了口气。

  这个国家真像她在办公室里天天做的白日梦:花绝大部分时间唱歌,跳舞,做爱,吃饭,玩,花一小点时间工作。

  “那你为什么守身如玉?”苏丝黄问。

  “因为不好意思呀!”闪闪非常可爱,从来不和朋友说不必要的谎,“被同去的人发现了怎么办?”

  苏丝黄敲敲杯子,心想在中国长大真是可怕。一不小心,就成人了,虽然自己还觉得是个孩子。天天向往着幼儿园,终归是回不去的。话说回来,如果还是个孩子,做什么白日梦呢?肯定不只是跳舞、做爱。那么多被挫败了的梦想,只剩下这一个好意思说出口来讨论讨论。想到这里,不禁有点和春意无关的感伤。      



( 苏丝黄(北京) 05-04-11 206 )

bbsriver 2005-07-29 14:08
  苏丝黄(北京)   2005-4-8 15:01:24 阅读 763 次      


  “告诉我你的性生活,我就知道你是什么人。”

  苏丝黄的想法是不同的,她非常想知道,如果我知道这个人是什么人,那我能否知道他有什么样的性生活?

  昨晚苏丝黄去参加生日派对。从7点半开始,整个屋子就像火警现场。门铃响个不停,不断有人按错电子门锁,警报响了又响,所有的人都站在靠门和食物的地方挤成一团。你一眼就能看出:那个穿低胸黑毛衣的微胖姑娘正处于寻偶期,她不会对同性攀谈太感兴趣,除非是作为冷场时填空用;那个穿正式套装的老太太对自己风华已逝的事实尚未完全接受,正处于感伤的骄傲之中,给几个年轻姑娘在书房里没完没了地讲课;那个微笑的中国老教授如果不是对自己的英文不自信,一定会走上去抓住那个漂亮的西班牙姑娘搭讪;还有帕特里克——所有的场合你都会看见这样的美国人,他们吃得很多,在别人家里和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和外国人交谈时仿佛总是随身携带一个便携式法庭,他自己担任美国流动国际法院法官。

  “要不要雪碧?”他问正在搜寻食物的苏丝黄,他们之前已经被主人简单介绍过了。

  “现在不要,谢谢。”苏丝黄说。

  “你在英国待过吗?”帕特里克问,“你的英文真好。”

  又是寻偶期。苏丝黄看着他的眼色暗忖。她微笑:“你的英文也不错。”

  帕特里克先是一怔,然后尴尬地呵呵一笑,然后就陷入沉默。这就是苏丝黄常说的那种“腔肠类动物”。他们只对一种刺激起反应,而且只有一种反应,幽默感也不例外。在户内运动时,这可不是一个优点。

  在帕特里克转向低胸黑毛衣姑娘时,苏丝黄看见角落沙发上坐着一个30来岁的黑发外国女人,分明是郁郁寡欢,但表现出来却是一脸沉默的愤怒。苏丝黄感到好奇,走过去攀谈:“你从哪儿来?”

  “阿根廷。”“沉默的愤怒”把眼睛一瞪,“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苏丝黄先是一怔,然后尴尬地一笑,但是她毕竟比腔肠类动物高等一些,想得出个回答:“我还以为这里的漂亮姑娘都是西班牙来的。”

  趁“沉默的愤怒”还没反应过来该做什么表示——是高兴地接受恭维,还是以轻蔑显示自己的智慧——苏丝黄迅速转向其他沙发上的客人。她意识到她刚刚和一只母螳螂(就是那种会把交配对象的头咬掉的昆虫)进行了危险的交涉,幸亏她不合这只螳螂的胃口,而且也没有和她争夺伴侣的意思。

  晚会是一个丛林,但是苏丝黄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逗留,不能够像动物学家那样带着望远镜、睡袋、帐篷和探测器在那里扎根。如果将来想骗个美国博士学位,可以做一个关于晚会社会性行为的研究。至于“社会性行为”该怎么理解,那就随便了,大家学习学习就知道。      


( 苏丝黄(北京) 05-03-21 203 )

bbsriver 2005-07-29 14:11
  苏丝黄(北京)   2004-11-10 13:12:43 阅读 2611 次      



  苏丝黄下周要庆祝和焯辉的相遇周年,还不知买什么礼物。

  焯辉是个建筑师,在法国呆了十几年,学会了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女人,却丝毫没有染上巴黎男人对女人的智力歧视。总之,是他那个年龄的人群里罕见的品种。

  “我不知道。”闪闪说,“不如你穿着珠链内裤给他做顿晚饭,然后摆在自己肚皮上给他吃?”

  这种礼物只有闪闪想得出来。

  苏丝黄说:“我个头太小,浑身摊满了他也吃不饱的。”

  闪闪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发短信。

  “喂!”苏丝黄说,“帮我想啊!”

  “别着急,别着急。”闪闪说,“你的 fuck of the centruy 都快把你变成神经病了。”闪闪昨晚第一次看了一部老片子《本能》,里面那个侦探把莎朗·斯通叫做“fuck of the Centruy”,她觉得很可广泛引用。

  事实是,闪闪已经受够了苏丝黄的一口一个焯辉。“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分享,只有快乐是不可以分享的?”闪闪说,“我永远不可能理解你的神经质,除非你真的愿意分享实物……”

  苏丝黄大笑,闪闪总是言简意赅。

  但是苏丝黄的神经质很有道理,她不想要那些蓬头垢面、两人可以共用卫生间的关系,否则早就结婚了,谈什么恋爱呢?

  而且,男朋友得到自己女友的认可总是让人愉快的。

  最后苏丝黄买了件套头毛衣,然后她按照闪闪的建议做了一顿饭——珠链内裤有点太过分了,她折中一下,穿了一条迷你裙——不穿内裤,在厨房里做饭。

  虽然苏丝黄没有把饭菜铺在身上,但是焯辉依然没有吃饱。

  他们过了很愉快的一晚上。

  然后,他们照常躺在床上聊天。苏丝黄问:“你在巴黎的时候,是不是什么都尝试过?”

  焯辉说:“不是所有的,但是我尝试过一些。”比如说,在书店里做爱。

  焯辉随即微笑:“但是厨房和迷你裙是从来没有过的……”

  苏丝黄笑,但是感到微微失落,她什么都不敢信任,包括赞美和欢愉在内。什么样的欢愉都是吸引人的,什么样的欢愉都是特别的,什么世纪都一样。在这点上,书店和迷你裙是没有本质区别的。

  焯辉探询地看着她,活像个神父。

  苏丝黄只好坦白:“我想知道,在你所有的那些尝试之后,我还能提供新的可能性吗?”

  哪怕做一个独一无二的可能性也好啊。苏丝黄想,从前把男朋友当成墙上的魔镜,总是在问:“谁是世上最美的女人?”现在还在问,可见是没有长进。

  焯辉严肃地说:“你不是可能性。你是事实。”

  他接着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完全一样的两种事实。”

  “那是,北京城里的楼丑得大同小异,只有建筑师才能看出里面的区别。”几天之后,闪闪对苏丝黄说。

  苏丝黄笑着狠狠踢了闪闪一脚。把男朋友当墙上的魔镜固然不可靠,把女友当成魔镜也是很可怕的。好在幻觉虽在,接受实话的能力也见长了。总要禁不住去照魔镜的,但谁还在乎魔镜说些什么呢?      



( 苏丝黄(北京) 04-11-01 184 )

bbsriver 2005-07-29 14:18
  闪闪的朋友罗兰又到荷兰出差去了,在那边的一家公司培训。公司里一个部门主任汉克对罗兰照料有加,跑前跑后端茶送水。但是总是那么礼貌,没完没了地找借口:“你需要看点杂志和书吗?”然后不辞劳苦、不畏风雪地(北欧的晚春会下冰雹)随时送到她住的地方来。

  过了一段时间,汉克鼓起勇气邀请她去看足球赛。

  足球赛在另一个城市,火车一动,安静坐着的汉克就从包里掏出啤酒喝起来。这只是后来赛场里大家原形毕露、回归石器时代的前奏。罗兰从来没去球场看过球赛,居然也忍不住跟着大吼大叫、暴跳如雷。

  力气释放了一半,球赛结束了,他们去吃晚饭,聊哲学和经济新闻。正是欧洲的芦笋时节,罗兰很爱吃芦笋,洁白的、笔直的丰满芦笋用融化的黄油淋过,和胖胖的煮土豆一起搁在盘子里,看上去很色情。她一个人带着这些念头慢慢咀嚼。

  吃完极其正经的晚饭,汉克请她到酒吧喝啤酒。喝到午夜,话题虽然转到童年记忆了,汉克的眼神也已经很直勾勾,但是依然没有任何行动。罗兰开始着急——明天还有朋友约去看画廊,这样耗一晚上怎么受得了。在北京的时候,做什么都是超现代速度。和约会对象见面时间大多花在交通堵塞的路上,实质运动时间很短。上来就直奔主题,好像被无穷尽的日程赶着跑的驴。大多数时候,对方都很卖力,想给她留下深刻印象,颇似赛跑。不过作为一头至少有选择自由的驴,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怎么才能快一点呢?

  她想着,开始急躁,在厚厚的衣服里发热。酒吧里很拥挤,她开始脱掉夹克,过了一会儿再脱掉毛线衫,直到露出里面的吊带背心了,汉克的手终于在她腰上着陆。

  “要是他还不动,你会不会脱到只剩内衣?”闪闪问。

  “我没穿内衣!”罗兰说。

  那只手并不着急,只是慢慢地在她腰上移动。过了好一会儿,一支乐队上台演奏,非常浪漫的曲子,汉克才整个靠上来,这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浪漫的接吻持续到凌晨两点,他们才缓慢地向汉克的公寓进发,在走廊里还吻了几下。等到最后倒到沙发上的时候,她感觉像个潜水运动员终于浮出水面,忍不住长吁一声。

  事实证明,她那口气吁得太早了。

  “到凌晨四点我才见到他的芦笋!”罗兰说。

  “为什么?”闪闪问。

  “他们真是不着急!”罗兰说。

  浪漫的接吻持续到凌晨两点,他们才缓慢地向汉克的公寓进发,在走廊里还吻了几下。等到最后倒到沙发上的时候,她感觉像个潜水运动员终于浮出水面,忍不住长吁一声。

 事实证明,她那口气吁得太早了。

  “到凌晨四点我才见到他的芦笋!”罗兰说。

  “为什么?”闪闪问。

  “他们真是不着急!”罗兰说。

 但是缓慢的、分步骤进行的“芦笋进行曲”终于让罗兰放松下来。反正天也快亮了,去他*的画展!这个念头拯救了她,她开始接受汉克的无声邀请,参与到进行曲当中,整个焦虑的晚上以超乎想象的甜蜜告终。

 第二天,罗兰正在画展大厅里哈欠连天,就看到一幅20世纪初的小油画:一把洁白的芦笋搁在柔软的棉布上。她在那幅画前面站了半天,恍惚间想,这也是值得骄傲的地方特色呢……

  闪闪问:“要是画北京的话,画什么呢?”

  “大概画一堆炸薯条,快、亮、糊味儿的,吃完就忘。”罗兰说,“可还是忍不住经常吃。”

bbsriver 2005-07-29 14:41
苏丝的高中同学闪闪最近当了晚报编辑,负责社会新闻版,她以前是搞教育报纸的。

  闪闪经常穿着黑色长靴在朝阳区泡酒吧,跟人谈后现代文化,回办公室就板着脸编那种“受骗少女跳楼,只为不当三陪”,或者“禽兽父亲遭严惩”之类的稿子。

  苏丝很受不了,跑去问自诩知识分子的闪闪,“改行不能这样改法,为什么不开知心大姐专栏?”

  “因为这个版男人读得多。”闪闪说,“要造福人类,必须先造福男人。”

  “你是说先满足男人的偷窥欲,我们就能战胜非典?”苏丝说。

  闪闪说:“你知道我们报纸的最大读者群是谁?街坊邻居。这些人很少买碟看碟,就看个小报。要丰富他们的业余生活,你说非典时期,大家呆家里黄焖,电视剧又那么烂……”

  “你们那些小记者到处往娱乐场所窜,不是很危险?”

  闪闪大笑:“你以为!好多都是坐在家里写得。”

  苏丝浮想联翩:“那不就是拓展自己的性狂想?”

  “你倒试着一天一篇不重样的写写看。”闪闪的职业自豪感横溢,“用不了一礼拜你就得歇菜。”

  “为什么很多人要看社会新闻?”

  闪闪对外国文艺很有研究:“那有什么奇怪呢?美国有一个很了不起的杂志设计师,叫亚历山大·李伯曼。他曾经改变了美国妇女对时尚的看法。他家里满墙贴着色情暴力的小报,用来刺激灵感。社会新闻就是故事、短篇小说。”

  苏丝觉得这个典故可能也是编出来的,就拐了个弯子:“我觉得是不是因为性是隐秘的话题,大家都有打破禁忌的冲动?”

  闪闪惊讶地说:“当然不是。我们已经坐在人堆里谈这个谈了半个钟头了!你想想我们能不能谈论对方的薪水,你对我的意见,中华文明的定义,你那个包的价钱,信仰,还有皮肤病?”

  苏丝发现,要打破我们这个开放社会中的种种禁忌,你根本不必变成摇滚乐手。

  《史努比》里的莱纳斯说:永远不要和别人谈论政治和大南瓜,但是,你确实可以和查理·布朗谈论金头发姑娘。圣·埃絮佩里克在《小王子》里说:不要和成人谈你那幅吞象蛇的画。

  两周后,苏丝和朋友大力吃午饭聊天,大力忽然说:“最近你好像看多了惊险小说,说话味道不对。”苏丝把闪闪的话告诉他。

  “我记得一本书上说,经济生活分两大领域:生产和消费;社会新闻记者觉得,性活动也只有两大领域:健康的和病态的。”苏丝说,“简称两性。”

  “还有电子的。”大力说。他30岁才学会上网聊天。

  所有的社会新闻都用吓坏了的纯洁表情描述病态性,它们用很多的“竟然”——“这个衣冠禽兽竟然”。好像经历了两次大战和卢旺达大屠杀,文明人还有什么干不出来似的。

  健康的性条件多多,让生产和消费相形见绌:你年满18岁,只选择异性,性伴侣相对固定,两厢情愿,不能有婚外关系,不能有亲属关系(表亲也不行,有一条新闻叫“亲表兄妹要结婚,居委会苦口劝退”),不能有金钱交易,体重最好不超过200斤,不能有重病或重大生理缺陷,不能有过多婚姻经历,不能在性生活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比如心脏病突发……

  “这么复杂?!”大力被吓坏了,他这方面记性很糟,连女友爸爸的名字都记不住。

  “当然经常有人忘记一两条啦。他们就上了社会新闻。”

  大力忽然一阵狂咳。

  “社会新闻是不是我们时代的教会、妇联或者风化监察组?”苏丝问大力。

  “社会新闻卖钱,教会、妇联和风化监察组不收费。”大力在城管所工作过,对收费问题很敏感。

  苏丝恍然大悟,社会新闻的价值和文学作品基本相同,惟一的不同是目的。社会新闻培养了一项文明社会从来没有的新习惯,为了知道什么是病态性,你得付钱。

  至于大力,他受到这番健康性教育后也养成了个新习惯,每次结交新女友之前,他都要问一声:“你妈贵姓?”


( 苏丝黄 03-06-02

bbsriver 2005-07-29 15:16
“关于受伤女人的故事你可能已经听得太多了,”阿兰说,“我只能讲一个受伤男人的故事。”

苏丝黄打量她的英国朋友阿兰,阿兰是个大学教授,温文尔雅,非常害羞,但是,谁能让这个身高1米90的有魅力的男人受伤呢?

故事发生在10年前,当时已经结婚10年的阿兰还在伦敦大学里研究模拟智能。同组的两个计算机系女生对这个高大的害羞男生青睐有加,教给他一项受用终身的技能:使用互联网。在那个前因特网时代,上网和加入神秘教派一样,需要宗师的指引。这两个女生当然就成了阿兰的入门宗师。

两个女生都喜欢足球,其中一个尤其高大健壮的叫尤塔,声称最喜欢河马。尤塔浑身上下都是河马的装饰物,办公桌上贴了各色河马的照片和卡通画。“考虑到她令人印象深刻的物理形体,这大概是一种能让自己显得略微娇小的方式。”阿兰文绉绉地说。

更让人烦恼的是,尤塔喜欢把自己叫做“小女孩”,她小女孩般叽叽喳喳的声音尤其让大家痛苦。平常你总还是可以回避的,但是,当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像自己想要的那样受到关注时,她就会开始讲述自己的痛苦家庭史:她酗酒的工人阶级父母啦,她被虐待的母亲啦,她如何帮助自己的母亲啦,等等。每当这种时候,你连回避和转移话题的机会都没有,只好闭嘴和做出同情的聆听状。

尤塔在曼切斯特有个男朋友,但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在漫长的周末之间为自己填空。“不知道为什么她决定选择我……”阿兰痛苦地说。

“你学柔术?你还会教柔术?”尤塔尖声欢叫,“太好了,我最喜欢柔术,你一定要带我一起去!”

对入门宗师你还能说什么呢?阿兰从命。不幸的是,那天刚好尤塔更为健壮的男朋友来访。“他刚好是个柔术3段高手,和高达8段的混蛋。”阿兰说,“他拉长了脸给我上了一课。”偶尔开恩让阿兰移动他一下。第二天,尤塔哭哭啼啼地对阿兰说:“你太让我失望了。”阿兰暗自高兴,心想付点学费是应该的。

又一个萌动的夏夜,尤塔忽然不再失望,她邀请阿兰去树林散步。从不会说不的阿兰再次屈服了。当他们在树林里坐下时,尤塔忽然又开始讲述自己的家庭史,阿兰恩恩啊啊地忍着。忽然,尤塔开始哭泣,把她肌肉发达的胳膊抱住阿兰,告诉他自己多么需要他的亲吻。

回忆到此,阿兰抱住脑袋:“我费尽力气挣脱出来,尽可能温和地说:‘你听我说,你有男朋友,我结婚了。我很爱我妻子,不需要……’”

“你以为你是谁?!”尤塔愤怒地大叫,“别的男人做梦都想有这样的机会,我单独选中了你!”

阿兰吓坏了,只能喃喃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在尤塔的锲而不舍的胳膊前且战且退。天黑了,树林里人影朦胧,他必须用最文明的方式挣脱这对可怕的胳膊,谁知道别人从远处看见了会说什么呢?

他们几乎是一路扭打着到了地铁站,阿兰的衬衣全湿透了。他回到家里,惊魂普定,把故事告诉他焦急等待的妻子(那可是前手机时代)。他妻子给了他一个亲吻,一顿好好的表扬,然后面藏微笑地说:“现在你知道女人遇到强暴是什么感受了吧?”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了解女人的人……”阿兰郁闷地说,吸了一口烟,忽然,他露出欣慰的表情,“但是至少我从此学会了说不!”

“那太好拉!”苏丝黄由衷地说。

这时,一个卖花姑娘走过来向阿兰兜售情人节玫瑰。阿兰和苏丝黄并不是情人,阿兰很拘谨,从不到处送花。但是,在卖花姑娘 的半推半搡下,他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他变得结结巴巴:“不,不要,谢谢,对不起,真的不要,谢谢,真的……多少钱一支?……”

bbsriver 2005-07-29 16:23
闪闪的同事罗兰在荷兰培训,遇到乐于助人的荷兰小伙子汉克,乐不思蜀。

那天罗兰和汉克进行户内运动,汉克决定放音乐,他随手选了张约翰·列侬的碟子。列侬的歌有点哀伤,比较有助于运动氛围。音乐和性之间的关系非常直接,玛丽莲·梦露的情歌适合晚上佐餐酝酿情绪;露丝·卡梅隆的爵士歌曲伤感粘长,适合做爱;要是你想让人阳痿,就坚持放贝多芬的《欢乐颂》。

列侬的音乐从音响里漫出来,步调很合适,罗兰和汉克渐入佳境。忽然之间,音响开始微微颤抖,发出一点小杂音。
两人都听到了,但是都假装没听到,忍着,心想过一会儿就好了。

谁知道过了一会儿,“呲、呲”的小杂音开始扩大,变成“嚓、嚓”的大杂音。

两人动作都开始有点犹豫,但是运动正在进行中,只好用耳朵勉力抗争着。罗兰忽然想起《射雕英雄传》里面黄药师考女婿那一段。郭靖为什么抗住了“碧海潮生曲”,不就因为五音不全,完全不懂那个调调嘛。要是自己也是个音盲就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音响开始失控了。“吱——嚓——哇——啦——叽——……”

两人终于爆笑。太过分了,罗兰下床停了音响,打开一看,CD上印着“广西音像出版社”!

那是汉克去中国出差的时候,在深圳买的碟。

“第一次知道为什么应该保护知识产权!”罗兰在电话里对闪闪说。罗兰从来不在乎知识产权,不就盗它几个皮包外套的设计吗?“谁让他们卖那么贵,没有天理。”这叫劫富济贫。

话虽这么说,她自己倒是不买盗版名牌,因为大大的一个名牌logo露在假货外面,出不起这个国丑。结果到了欧洲一看,满街都是挎着假路易威登的年轻女孩,耀武扬威。

要保护一个设计的所有权是不容易的,相比之下,一个物体的产权界定就比较容易一些,用香港电影的台词来说:“你是我的马子!”就是在最早开始侵犯知识产权的香港,人们也认为这句话充满天理。

渐渐地汉克就开始宣布产权了。他带罗兰去和几个朋友聚会,汉克的一个男同事对罗兰很感兴趣,要求汉克给介绍一下,汉克听了深感不安,提议罗兰和他一起去意大利度个假。

计划度假的时候,他警告罗兰,意大利男人很坏,满街向女人献殷勤。

“那不是很好吗?”罗兰喜出望外,都忘了装矜持。

汉克嘟嘟哝哝。

计划完行程,罗兰就躺在床上做白日梦:阳光、古街、鲜花、献殷勤的英俊小伙子……很显然,她脑子里不仅知识产权意识不明确,连产权意识都还不明确呢。

然后就在出发前两周,汉克又带她去一个朋友聚会。朋友当中有个漂亮女孩,不仅看罗兰的眼神很怪,而且在汉克和罗兰卿卿我我的时候,中途摔门走掉了。

罗兰才知道,原来汉克也很吃香呢,从此对汉克另眼看待。

汉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终于让罗兰明白,无论他们俩当中的任何一个,白送给别人都是很可惜的。所谓产权意识,就是这样开始的。

(2005-6-2 上海壹周)

bbsriver 2005-07-29 16:31
晚报编辑闪闪约苏丝黄去长跑,苏丝黄大惊失色。

“我要减肥。”闪闪说。

“你那个小身段上上下下也就剩下个头发可以剪剪,”苏丝黄说,“不要装样,给我坦白。”

谁都知道闪闪这辈子唯一热爱的运动,就是在全城大小服装店里用高跟鞋量地皮,磨嘴皮。

闪闪坦白:“昨天上课又什么也没听进去。”

因为热爱法国文化,闪闪正在学习法语,那种学费很贵、打的费也很贵的学法,就是为了让自己心疼钱,好好学习。结果好几堂课下来,堂堂都在做白日梦。昨天做的白日梦是如何把户内运动搬到长城脚下。

闪闪的新男朋友肖闽是个摄影师,大部分时间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状态。现在在南非,给时尚杂志拍婚纱照,就是拍那种把女人半裸体放在莽莽草原上让人意淫的照片。

“你怎么会成准单身人士呢?”苏丝黄百思不得其解。

所谓准单身人士,就是已经两情相许,但是伴侣常不在身边。这种生活往往比单身生活更折磨人,因为必须守节。

你无法想象这个国家里有多少人在忍受这种生活:外出打工的民工和家属、因为毕业找工作而分居两地的大学恋人、跨国或者跨海峡恋、频繁出差的商人和家眷……以前80、90年代的时候,夫妻为了工作两地分居、晚上自己解决问题被认为是很正常的事。50年代一些国际友人主动请缨到红色中国教书,结果政府不给教授配偶批签证,因为觉得“没有必要”,让国际友人抓狂。

现在不同了,长期分居的人为空缺找个替补也很正常。闪闪以前得意时期曾经一度有过好几个“呼叫服务热线”。

“人生得意须尽欢”的闪闪怎么守节起来?闪闪自己也不明白。

为什么呢?因为他接吻总是让她心醉神迷?因为他知道草原上所有动物和植物和全世界人物的名字?因为他总是知道怎么用不同的方式脱衣服?因为每次和他做爱都像一场冒险?因为不愿意做了坏事之后对他撒谎?

“这么说吧,”闪闪选了个好理解的回答,“每次我做白日梦,他都是主角。”

苏丝黄明白了,闪闪进入了“情人领域”。

“情人领域”的意思是,两个人爱得如火如荼,做出一些自己过后看了都受不了的举动来。比如当众互相喂饭,用最不可思议的名字彼此称呼(苏丝黄听到过的最奇怪的昵称是“泡菜”),和别人谈话时不管以什么话题开始,都以夸耀自己的性生活结束。

还有自愿守节,守得两眼冒金星,对别的性伴侣失去兴趣。

“我有个朋友,贞节的时间太长了,后来性冷淡。”苏丝黄担心地说。

闪闪说:“呸!我们还有电话和电脑视频呢。”

靠社会监督和学习模范维持的贞节不是真的贞节,情人领域里的贞节才是——不过和情人领域里的任何事情一样,做的时候真的是给自己看的,千万不要试图为此寻找知己。

2005-6-16 上海壹周

bbsriver 2005-07-29 16:37
薇薇很想做新娘。

薇薇已经29岁了。

这在中国是个很大的问题,不管你是否看上去非常年轻漂亮、独立、诚实勤劳。你快30了,“30岁的女人没有竞争力。”薇薇被一个不知道她年龄的男朋友告知。她忽然发现,她自己挣来的漂亮车子房子,看上去23岁一样的漂亮脸蛋和身材都不如一个数字管用。她几乎手无寸铁,但是,从来不畏挑战的她仍然决定进入婚姻角斗场——像完成年度广告任务一样,她今年的年度计划是结婚和怀孕。毕竟,过了30就不好生孩子了。薇薇一直是个提前完成计划的人,她绝不能容忍自己生活的任何部分落后于一个正常而健康的计划。

当薇薇被介绍给一个跨国公司的小经理大仲时,她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年龄。

吃了几次饭之后,大仲邀请薇薇去他的住处。此时,薇薇已经把他当成目标对象了。

到了家,大仲拿出一双带雏菊的女式拖鞋给她换。

“这拖鞋是谁的呀?”薇薇心里微微一落,故作天真地问道。

“房东的。”大仲说,转身去倒茶。

“呦,那墙上还挂着女式睡衣呢。那是谁的呀?”薇薇的天真状横溢。

大仲忽然眼珠子左右转动,想了想说:“也是房东的。”

“啊……”薇薇微笑道,“那下回我来的时候,你能把房东的东西收起来吗?”

“好吧。”大仲似乎很无所谓。

下回再去大仲家,睡衣没了,拖鞋还在。

本性憨实的薇薇这回使了个心眼儿(天知道她在女性杂志和情感顾问那里花了多长时间,记住那些层出不穷的技巧啊),她漫不经心地问:“头发乱了,有皮筋儿吗?”

大仲立即拿出了一个大红皮筋。“房东的。”他解释道。

但是这一回,大仲对薇薇表现出极度的信任——他给她倒了杯茶,自己出门去体育馆打球去了,一去就是两个小时。

薇薇坐在安静的屋里,一只小猫在心里爬。还会有什么她没见过的东西呢?她的目光落在缄默的大衣柜上。她忍了又忍,终于起身去开那个发出沉默呐喊的棕色滑门。

门卡住了,薇薇稍稍使劲,但是门纹丝不动。

像蔑视唐基珂德的大风车一样,柜门似乎发出拖长的笑声。但是柜门错了,它面对的是一个21世纪受过高等教育、勇敢无畏的成功女性,薇薇的决心使她在瞬间变得无比强壮,她闭气狠心一拉——“咣咣咣”,柜门倒下了。

薇薇登时两腿发软,从没有任何一本指南告诉她,如果你把目标对象的柜门拉倒了该怎么办。大仲随时可能回来。
不过,幸运儿薇薇这回仍然保留了她的运气,很少锻炼身体的她不知是用什么力气把柜门左推右拽地勉强装回原处的。不过这一回,柜门是怎么也开不了了。

令人钦佩的是,在两腿发软手忙脚乱之际,薇薇还没有忘记迅速搜寻一下大衣柜——没有,皮鞭、镂空内衣、羽毛文胸、卫生巾,什么也没有,这是一个很正常、很沉闷的男性衣柜。她心里还来得及高兴了一下。

大仲回来后,他们一起出去吃了晚饭,然后告别。大仲后来也没有提起过衣柜的事,薇薇像一个冲得太猛的前锋,在憋足气冲锋一阵之后,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穿越敌群,来到了空荡荡的后方。

还要不要杀回去继续拼搏呢?

bbsriver 2005-07-29 17:25
焯辉习惯性地伸手,向下一看,大叫一声:“我的天!”

因为无法适应避孕药,苏丝黄把药停了,改用法国信封(避孕套的委婉说法)。

但是和法国老是因为罢工而陷入停顿的邮政系统一样,法国信封也非常的不可靠,有时它会滑落,有时它带不上去,这一次——放在报纸上真是世纪丑闻——在热烈的运动中它的上半截完全破了。恐怖分子的头套变成了斯文的围巾。

大笑之后,他们开始发愁,因为必须吃事后避孕的药,而明天虽然是周末,焯辉却一大早就要去巴黎郊区赴重要的工作约会。

好在法国虽然以罢工著名,却也有欧洲国家应该有的紧急系统,医院在周末总会有紧急门诊。苏丝黄说:“我自己去吧,等你回来,
咱们的孩子已经叫爹了。”

次日一早,苏丝黄拿着焯辉给的一个小医院的地址,倒是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苏丝黄在空空的大厅里徘徊,看着墙上的法语指示呆若木鸡。

忽然传来一声法语问候:“日安!”

一个身着蓝色护士外套的英俊小伙子看着她,眼睛显然在问:“你在找什么?”

苏丝黄忽然回到少女时代,仿佛偷吃禁果而被家长发现,更要命的是,她只会说英语:“我昨晚出了个小事故,我需要找……需要找……”她一下子忘了“妇科医生”怎么说,只记得是个非常长的词。

“你需要找个医生!”对方用标准的英语说。

当然!说“医生”就完了呗。她在护士的指引下找到了医生。正在聊天的三个医生慢慢向窗口移过来。其中一个女医生问——当然是法语:“什么事?”

“我昨晚发生了一点小事故,”苏丝黄尴尬地微笑,用英语说,“我可能会怀孕……”

听到“事故”,女医生的神情顿时非常严肃,她瞪着苏丝黄,上下查看她哪里受了伤。

苏丝黄急得差点给她比划手势,可是这个必然很不文雅的手势必须包含以下信息:“我昨晚做爱了,可能会怀孕,我需要药片。”她宁愿把孩子生下来也做不出这种手势。

经过大约十分钟的周折,请来了那个略通英文的护士,医生才恍然大悟:“啊!不是交通事故……那么你得去另一家有妇科医生的医院。”

好在,苏丝黄总算知道了“妇科医生”用法语怎么说。

然后,她去到另一家医院,找到了一个会说一点点英语的妇科男医生。这回是个微笑的医生,听了她的英文解释,他盯着她的镂空毛衣微笑道:“怀孕?让我们检查一下。”

为什么要检查?苏丝黄不解。但是还是让他做了超声波检查,他用探头在苏丝黄肚子上划拉了半天,虽然还在微笑,但是显然非常迷惑:“没有看到怀孕,可能还太小了,需要验血。”

“可是这是昨晚才发生的事呀!”苏丝黄说。

“啊!昨晚!”医生终于明白了这个简单的词,马上给她开了药,然后又“啊!昨晚!”了好几次。

苏丝黄满头大汗地走出医院,在地铁上看到一则性专家咨询的广告:关于性的一切。多么复杂的领域,居然也有人敢提供无所不包的咨询,她心想,顺手把药片掏出来吞了下去。


2005-5-22 (上海壹周)

bbsriver 2005-07-30 15:23
2003/12/1

苏丝黄和建筑师焯辉相约一同去看很媚俗的电影《黑客帝国》。焯辉问:“我们在一起有多长时间了?”

苏丝黄掐指一算:“整整4个月。”

“是不是值得庆祝一下?”焯辉问。

苏丝黄遏制不住的冲动想问:“你的平均时间是多长?”但是她按捺了一下。

这天正好是世界艾滋病日,苏丝黄知道前几天中央台播出了安全套广告,告白十分煽情:“当我第一次遇到枫的时候,我并不想知道他过去是否有过其他女朋友,而且他也从没有问过我相同的问题。我很高兴不需要解释太多,因为我明白,防护和安全非常重要。”与此同时,画面上打出不大煽情的文字——使用安全套可以预防艾滋病。

焯辉用红楼梦的话来说,是个玻璃肠子人,一下就明白了,他握住苏丝黄的手:“我上一次庆祝是10周年庆。”

苏丝黄一惊——这是被人看穿的本能反应,她随即羞愧,因为自己的遮遮掩掩与焯辉的坦诚对比鲜明。她决定弥补过失,直接发问:“过去10年都只是一个人吗?”

“是。”他说,“但是后来她有了别人。我还很爱她。”

原来来往4个月需要庆祝,是因为终于可以开始追究既往了。苏丝黄暗想,她潜意识中少女时代的台湾言情小说价值观忽然苏醒,使她莫名奇妙地觉得应当沮丧。但是焯辉的手有一种治愈能力,被他握住手时,她觉得他的一切都是给她的,连同过去。而且,这个男人会爱一个抛弃他跟别人上床的女人,这不是许多女人的梦想吗?

好吧,但是有一件事是专栏作家苏丝黄非问不可的:“那后来呢?”

“她已经和另一个男人离婚了。”焯辉说,“我们还是朋友。”

“你们还偶尔庆祝吗?”苏丝黄问,这种时候她表现出惊人的人格分裂症——她的好奇心总是暂时压倒嫉妒。

“在认识你之后就没有了。”焯辉非常严肃地说。

苏丝黄接着追问:“那后来你们用不用安全套?”

焯辉看着她,想了想:“不用。”

忽然之间,苏丝黄脑子里好像被一千多张多米诺骨牌击中,因为她的高中数学学得很好,各种排列组合可能性疯狂地在她脑子里打起转来:焯辉的前女友,他前女友的丈夫,他前女友可能的其他男朋友,他前女友丈夫可能的其他女朋友——她自己!

这样算起来,她有可能间接在和全城的适龄人士来往,而且最终的USB接口没有防火墙!苏丝黄登时灵魂出窍。

“怎么啦?”焯辉问。

“没什么。”苏丝黄道。说也没用,真要那么回事,现在想起来就晚了。这个理由让她暂时轻松了一下,不过她感到已经失掉了吃第二天早饭的胃口。

焯辉笑笑,把她的手握紧一点:“我不久前买了人身保险。”

苏丝黄不解地看着他。

“保险前是要做全面体检的。”他保持微笑。

苏丝黄一直觉得焯辉说话的声音好似神父布道,但是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悦耳的福音。

她把手抽回,笑嘻嘻道:“我一直以为保险代理人的可恶性仅次于总经理秘书,现在我收回成见并且道歉。”

“你不能总是和总经理秘书过不去。”焯辉再次摆出诚恳的神父表情,但是苏丝黄已经心不在焉了。

他们一起去看《黑客帝国》,然后回家庆祝了一下。然后,苏丝黄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寒风中闪烁的灯光,重新设想了一下各种可能性。结论是:任何短期交往都应该使用防火墙,任何长期交往都应该在追究既往之后才去除防火墙。在追究既往的时候,我们对安全的关注早已胜过对情感的关心。你尽可以悲观地看这个问题,但是它至少意味着寿险业未来的繁荣。

bbsriver 2005-07-30 15:27
2004/1/6

闪闪的同事罗兰刚从放荡之都阿姆斯特丹回来,大家对她的旅途非常好奇,围上来让她讲自己的经历。

第一天晚上,罗兰去阿姆斯特丹市中心一家由老教堂改造的舞厅跳舞,教堂改装的舞厅和所有的舞厅一样,上帝和天使并不伴唱。你得喝上两杯才能忍受那喧天的噪音、半透明的烟雾和挤得人上不来气的舞池。但是不管怎样,罗兰看见了很多高大英俊的男人,非常高兴。

罗兰的老朋友理查是个同性恋,他总是不满地说:“荷兰的女人像母牛。”

崇尚sisterhood的罗兰觉得有必要回击:“你是不是在抱怨,这些母牛逼你变成同性恋?”

这时,那几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忽然开始拥抱,吻得天翻地覆。

“呃——”罗兰大声说。理查弯腰问:“怎么了?”

虽然罗兰和理查相识甚久,但她从没见过这等场面:“他们真漂亮!”事实上她本想说:“天啊,真可惜……”

“对呀。”理查羡慕地说。罗兰意识到,她和理查的性取向虽然不同,感兴趣的性别却是一样的,他们必须在同一个性别中争夺有限的市场。这时,她被猛捅了几下。她回头,看到一头理查所说的母牛正加大摇晃的幅度,浑然不知自己捅到了啥。

“喂!”罗兰不禁大叫。母牛向她俯瞰下来:“嗨!”然后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她,继续摇晃。

罗兰发现,她是个累死彼,因为她还在捅她,但是不是用胳膊肘了。

这是罗兰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陌生人的调情,感觉却很失望。出了门,理查热情地带她去买大麻,但是大麻店关门了。他们只在一家麦当劳里买到一包薯条。这就是国际大众品牌的魅力——它可能只提供垃圾,但是至少它的垃圾总在意料之中。

薯条的短暂安慰后,兴致勃勃的理查强行把罗兰拉到了一个同性恋酒吧。

酒吧里比舞厅里更挤,全是男人。英俊的,年轻的,肥胖的,谢顶的——不管这些男人长什么样,他们对罗兰都投以冷淡而好奇的目光,仿佛看到一头漂亮母牛在大街上散步。

罗兰望着一对深情对视的男生,对搔首弄姿的理查说:“你达到目的了,我觉得自己不正常。”理查笑:“你想想我20多年的生活。”在20多岁前他一直不敢公开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你还应该去性博物馆。”理查说。他所有的中国朋友来都要去这些地方,他已经习惯了。唯一一次不习惯的时候是和他的一个中国教授朋友,那个教授先生带着自己上大学的女儿一起去参观性博物馆。

“不管怎样,这是浪费。”罗兰对晚报编辑闪闪说,“这么多英俊健康的男人不去繁衍后代。”

“你才不操心繁衍后代。”闪闪说,“你是担心市场份额不足——性博物馆呢?”

“我只去了梵高博物馆。”罗兰忽然惊奇地说,“我不知道他画了那么多土豆!”

显然,这已经是性都最让她兴奋的东西。大家纷纷散去。

bbsriver 2005-07-31 14:31
2004/7/11


我们在二分法的世界中长大,从阴阳说和矛盾论开始,到达贫富对峙的阶级论,再到激进女权主义的你死我活的阴谋论。一种学说如果能够迅速普及开来,一定是因为它简化了世界——也就是说,这些思想的创始人告诉大家:听我的,只要能数到2,你就能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至于那些连2也数不到的人,很抱歉,他们只好被思想家舍弃,因为这种人争取过来也没什么用。

瑞士人吉夫不是一个思想家,而是艺术家,通常他对思想家存有冷淡的尊敬,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二分法原则,他把人分成两种:fuckable和infuckable(翻译过来就是:可操作性和不可操作性)。

这是一种非常直截了当、具有说服力的分法。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什么不是由性驱动的。”吉夫说。

“啊哈,弗洛伊德。”苏丝黄说。

吉夫觉得应该立即表现出冷淡:“弗洛伊德太简单化了,他连二分法都不用,他不承认世界会有infuckable的状态。”这真是无与伦比的粗暴。

苏丝黄憋住没说,至少弗洛伊德把世界看成两种生殖器的缩影。

“现在你眼中的世界是哪种状态?”苏丝黄小心翼翼地问。

吉夫露齿而笑,不说话。

苏丝黄看看外边火热的太阳,想起一个立即能够让人性冷淡的话题:“我要去图书馆找些资料,明天要交工了。”

“什么书?”吉夫忽然问。

“关于水力工程的。”

“啊,那是infuckable的书。”吉夫说。

然后,他忽然开始念诗:“他们在/珍藏古版和人文书籍阅读室之间/被逮个正着。”

苏丝黄探询地看着吉夫。

“大英图书馆男厕,2001年7月21日。”吉夫说,“新闻上看的。”

写那则新闻的记者还采访了图书馆发言人,后者说:“我们的工作人员慌忙进入那个洗手间时,从小隔间里传出的喊叫声上判断,这一对已经因为哲学问题的交流而非常痛苦。

“大家都知道图书馆经常引起一定程度的激情。很多人在图书馆里会见伴侣或者情人。

“我们已经提醒那对情侣注意,我们早已立有规章制度,决不允许这种力比多行为。”

苏丝黄遗憾地想到自己要去的那个过时而丑陋的大图书馆,那个表情森严的门卫,毫无美感的书架,平均年龄好像在40岁以上、视力不佳的读者。

这时吉夫正在朝桌子靠过来,看着苏丝黄。

苏丝黄认识吉夫不长不短的时间,一直很喜欢和他聊天,但是她直到这个下午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打量他:过分削瘦的手,太小的嘴巴,和自己差不多的身体宽度,神经质的眼珠子。

她也露齿而笑,她终于知道Infuckable的含义了:即使在骄阳似火,无事可干的时候,你也对此人毫无兴趣。

“我买单。”她说。

bbsriver 2005-08-01 10:40
2004/12/26

苏丝黄在香港的雅诗兰黛晚会上遇到公关经理玛丽亚的时候,玛丽亚容光焕发。

在得知苏丝黄的身份后,玛丽亚立即和苏丝黄熟络了,坐在山顶餐厅里,玛丽亚很骄傲地切入正题:“我遇到了一个性心理很健康的男人。”

故事是这样的:玛丽亚和彼得约会了两次,第三次,彼得问可不可以一起回家。

玛丽亚非常惋惜:“我很希望可以,但是现在我生理期。”

本以为彼得会登登登倒退三步,谁知他微笑低声道:“这不是正好?我们可以来个红海畅舟(free ride over Red Sea)。”

彼得不是文字工作者,但说起来非常自然,有如一场甜蜜的邀请。玛丽亚顿时堕入情网。

后来还有很多其他说法,比如:“今晚我们作画?”当然,颜料只有红的。

苏丝黄笑:“怪不得你满面春色。”

关于生理期和性,苏丝黄听到的大多数是抱怨。她自己就有过很不愉快的经历,比如突如其来的生理期提前,没有准备。两情正浓,对方拔剑出鞘,忽然发现剑上红光,惊骂一声就倒掉。苏丝黄心理大受伤害,好像被诬蔑陷害对方,不知从何辩解而起。

后来苏丝黄成熟了,知道反击:为什么要骂?

对方面带不快地解释道:因为我不喜欢生理期。

我也不喜欢。苏丝黄冷冷道。我又不是自己造的。

并不是所有男人对此的态度都一样,有的是缺乏生理知识,害怕伤及对方。

苏丝黄告诉玛丽亚,大陆曾经有一个电台主持人,因为不堪忍受以前的性健康节目(请来的嘉宾都是医生,整晚谈的都是解剖学),自己搞了个性节目。有一次,一个女孩子来电话问他人工流产是否对生孩子不好,说自己已经做了两次,现在又要做一次。女孩声音很年轻,主持人“心里一沉”,问她几岁,她说20岁。

女孩接着又问,生理期做爱是不是就不会怀孕。这个性学大师主持人立即火冒三丈,挂上电话大骂:我要是你父亲,非扇你耳光不可。

玛丽亚惊讶不已:“为什么他要扇她耳光?她已经20岁了,是个成人了。还不懂得怎么避孕,多可怜啊!”

苏丝黄耸肩:“你会感到奇怪,我们还有这么多父系社会的残渣。”

她很想替那个主持人回答问题:在生理期做爱不仅可以避孕,而且女性次日会不那么辛苦。奇怪的是,苏丝黄还没有听见多少人谈论这一点。

玛丽亚忽然笑道:“遇到彼得还有个好处:我总是记不住自己的日期,以前和别的男朋友一起,总有一个礼拜时间惴惴不安,怕撞上了,给对方觉得触霉头。”

苏丝黄表示理解,她从小就不喜欢像她的女同学一样,把例假称为“倒霉”。她记得20世纪80年代日本女明星山口百惠说过,第一次例假令她充满女性的骄傲。她认为这个态度非常值得提倡。

甚至还有更健康的态度,苏丝黄笑着说。

苏丝黄有个女性朋友薇薇,是个大型网站负责人,工作繁忙,也有过一个非常体贴的男友。薇薇总记不住自己的生理期时间,他会每月在日期将近之前提醒她带上护舒宝。

好倒是好,但是后来还是分手了,因为这份体贴没有排他性,也泽及其他女性。薇薇痛苦斗争良久,最终还是觉得,即使在精神上和另一个女人分享男朋友,也是不符合现阶段社会形态的。

“这个我同意。”玛丽亚说。

分手之后,最初难免十分黯然,可是薇薇也渐渐发现,即便没有人提醒,自己也完全可以记住自己的日程表。虽然说不清是什么时候,但大概的概念会有的。

最得意的一次是在做例行妇科检查的时候,医生问上一次例假和上上次例假的时间。

上一次的时间还勉强猜得到,上上次就太遥远了。薇薇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打电话给前男友求救,但是忍住了。她仔细想了一想,记得上上次例假结束时自己很高兴,因为刚好海湾战争爆发,随即开始没日没夜地连轴转。

“伊拉克战争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反问大夫。

大夫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薇薇自己记起了日期——这是第一次。她非常得意。

从那以后,薇薇彻底摆脱了那段情感纠葛。当你把生活和世界大事直接挂上钩之后,有些东西就难免显得无足轻重了。

bbsriver 2005-08-02 00:03
2004/5/10


北京是个精彩的城市,全世界的媒体都说,一切都在北京发生。但是苏丝黄知道这是胡说,至少有两样东西在这个城市里是稀缺的:轻松、健康而充足的性生活,还有便宜、丰富而充足的文化生活。在北京你看不到15元票价的动人现代剧,但是在欧洲可以;在北京你找不到仅仅因为喜欢你的样子和气味而上床、并且上完床之后高高兴兴离去的异性,但是在世界很多其他地方,你可以。

  苏丝黄的朋友大力刚刚从菲律宾度假回来,他在那里前所未有地身心释放,虽然他没有和任何菲律宾女人上床。

  “她们真友好!”大力说,“那么甜,那么高兴。给钱也高兴,不给钱,买杯酒也高兴。”

  听说那里的小姐还只挑自己喜欢的男人服务。

  那为什么没有接受服务呢?

  “太多、太直接,欲望反而被压制了。”大力说。他进到一家夜总会,头一次看到满屋子的胳膊大腿。“就像进到家乐福,看到铺天盖地的商品,你反而什么都不想买了。”

  “在那样的地方你想干什么呢?”

  “就觉得特别放松,想和一个姑娘坐着,什么也不干。”

  这确实和大力在北京的状态不一样。在北京,他忙得要死,非常容易感受到挫折。在25岁以前,他还能为了半小时的快乐跑大半个城,陪人说 4个小时的话,甚至还呆一晚上。现在,所有这些代价加在一起足以挫败他对任何姑娘的欲望。总之,发现自己的欲望之脆弱似乎不是特别令人愉快的,但是到了一定年龄,了解自己是保持愉快的前提。

  结果当然就是自给自足——甚至连自给自足都嫌浪费时间,恨不能掐表行事:嗯,还有15分钟就开始吧。

  “能不能问你大概一个月行事几次?”苏丝黄又犯职业病。

  大力倒不太在乎:“大概有好几次吧,看心情而定。”

  心情怎样会多行事?

  “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力说,“我有个朋友觉得这样能够缓解情绪,我完事了更觉糟糕,除非能马上睡着。”

  “我觉得你更好理喻。”苏丝黄说,“如果让我欣赏自己演的独角戏,我也不会在审美上获得多大满足。”

  “很少有演得好的时候。”大力说,“自给自足的艺术也是需要时间和技能来了解的。”

  也就是说,大力连陪自己都嫌浪费时间。

  “你是否觉得自己变态?”苏丝黄脱口而出。

  大力想了想:“从统计数据上看,作为一个亚洲人,我很正常。我知道欧洲人做爱时间全世界最长,但是他们很幸运,能够享受老祖宗留下来的财富。要不是我们这些焦虑的亚洲人,亚洲怎么会蓬勃发展呢?”

  “你是说,你发疯地工作,是希望让你的后代享受健康的性生活?”苏丝黄问。

  大力觉得这个理由倒是不错的。作为自给自足的一代,他还是希望赋予自己的工作一些不太自私的动力。至于他自己有没有精力繁衍后代,现在还没有时间考虑。

bbsriver 2005-08-02 10:25
2004/3/24


“没有性的生活是不值得一过的。”晚报编辑闪闪说,“没有情色电影的性生活是没法过的。”

闪闪直到30岁才忽然明白,亦舒小说里说的“老夫老妻,做爱像刷牙”是什么意思,实在太形象了。

对青春期的孩子来说,性是很简单的,不证自明的东西。过了青春期的人,又是受过点教育、脑子很清醒、疲于在大城市中谋生的话,没有想象的性简直莫名其妙。

“就像大熊猫一样。”闪闪说,“我最近看到BBC的一则新闻……你知道人工养殖的大熊猫对交配没有天然兴趣吗?”

苏丝黄说:“天天把我关在办公室里,我也没有兴趣。”

“所以,我们优秀的科学家想出了一个办法。”闪闪说:“制作熊猫情色电影。”

“你开玩笑?!”苏丝黄尖叫。

“真的。不信你上BBC的网站查。这一招挺管用的。现在我们好像比前两年多出了500只大熊猫。”

在2000年4月26日一则Salon网站新闻的开头是这样的:“你是否愿意在大群人围观的铁笼里做爱?如果你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1000只大熊猫之一,你可能别无选择。”

科学家们用过春药,但是服了药的熊猫绅士会变得很激动,会攻击熊猫女士。

大熊猫的做爱只延续30秒钟,为了延长时间、增加交配成功率,科学家们还使用伟哥。

实在不开窍的熊猫还被领去看“成熊猫秀”。

苏丝黄对熊猫们寄予无限同情:“我以前以为只有人类才会有性焦虑。” 在一个连洗发水广告都要叫春的年代,不喜欢交配是很大的羞耻。

苏丝黄的英国朋友哈里也在座,他是个同性恋。他说:“太可怜了。熊猫是世界上最敏感和聪明的动物之一,它们又没法拒绝这种活动。”

哈里说起自己的一个大学老师,是个同性恋。他把男人分成两种:fuckable,或者infuckable。哈里发现这种看待世界的方式非常可信。

苏丝黄说:“哦,你是很fuckable的那种。”哈里身材很好,穿着时髦。

哈里说:“谢谢!你真是太好了。他从来没这么说过我,我觉得很失望。”

苏丝黄说:“我相信他一定认为你很fuckable,他一定是碍于师尊不敢说。”

哈里真诚地说:“谢谢你!”

闪闪打断了哈里的感激涕零:“要是熊猫不做爱,仅仅是因为它发现周围的异性infuckable怎么办呢?”

“或者它是同性恋怎么办呢?”哈里说,这是他本来希望提起的话题。

闪闪想了想:“你得这么想,情色电影的最大作用,就是激起你的内在欲望,让欲望变得和具体对象没有关系。”

也就是说,最成功的情色电影就是那种在你的性欲望被非人性生活泯灭的时候,让你产生这个世界还是fuckable的感觉。要是能把同性恋变成双性恋甚至是异性恋,那就更了不起了。

苏丝黄叹口气,她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我们生活在一个多么奇怪的国家:熊猫公开地自由享受情色片,而人不能。世界是无法理喻的。

bbsriver 2005-08-03 18:11
2004/3/16


大力最早参加瑜伽班的时候,还只是个居心不良的游荡期男人。谁都知道练瑜伽的班女多男少,而且瑜伽动作慢,不像跳操那么急躁,满屋子的人紧张得要打架,跳完了都跟打败的斗鸡似的,垂下头各自走人。

大力一心想找那些非常独立的姑娘,就像时尚杂志上面说的那种,有车有房,完事就开车自己回家。他以前为了摆脱女人的纠缠浪费了多大能量啊,再这样下去,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变成雌雄同体了。

他没想到自己那么幸运,第一次上瑜伽班,就遇到了自己的理想。

眉清目秀的瑜伽老师穿着一身宽松束口的白衣服,笔直地坐在他前面。

音乐一响起来,大力就觉得自己迷上了老师。迷上老师几乎是全世界男生的共同经验,但是这一次最有蛊惑力。老师的气声从九层天外传来:“呼气——吸气——两手慢慢摊开——”在幻觉中,大力觉得自己正在被老师慢慢摊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邪教教主引诱女教民那么容易。

下了课,面带微笑的老师就很礼貌地告别大家,自己开车回家了。

从此以后,每次上课大力都第一个到,坐在老师对面。因为大力身材高大,挡住后面女生的视线,颇引众怒。不过慢慢的,大力表现出对瑜伽的无限兴趣引起了老师的注意,老师经常在课后和他聊几句才走。

第8次课后,大力斗胆说:“老师,我开车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自己有车。”

“我开车在后面送你。”大力说。老师大笑。

送到第三次,老师从车窗探头出来对大力说:“上来坐坐吧。”

然后,老师给大力另外上了一课,内容是瑜伽的修身养“性”。大力第一次知道性有那么复杂,释放女性的Amrita,男性的sacred spot,还有形形色色的印度女神的名字,听上去都像哑巴试图说话时发出的声音。
老师给他念了一首一个美国瑜伽诗人写的诗:“你再一次坐在寂静与光之中/带来确凿的美丽图景/超越尴尬和不确/行走在亲密的小径前沿……”

大力知道自己的生活单调贫乏,但是直到那天晚上,他才知道自己的性生活也是如此。这和复杂的姿势毫无关系,他觉得无比亲密。

然后,他就无可救药地真正迷上了老师。上瑜伽课成了他生活中的最大向往。隔三差五的,老师也邀请他上楼坐坐。有一天晚上,他没有在额外的瑜伽课之后起床开车自己回家。

第二天早上,老师很礼貌地叫醒他,告诉他今天很忙,然后泡茶送客。

在那之后,老师就再也不请他上楼坐坐了。每次他执意要送她,她都假装没看见。

大力从此再也不上瑜伽课了,痛苦了半年。他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受了瑜伽诗人的骗,还是受了自己的骗。从任何一个逻辑来讲,老师都没有错:最亲密的关系和此后开车走人是毫不冲突的。也许唯一解除疑惑的办法就是自己当一个瑜伽老师,或者重新努力变成雌雄同体。

bbsriver 2005-08-04 09:37
2004/12/28


意大利作家乌伯托·艾柯说,判断情色电影的标准就是,如果从A点到B点的距离长得让你难以忍受,那它就是一部情色片。

也就是说,准备阶段的长度决定了情色片的性质,摩擦的长度与之无关。

在寒冷的、不宜出行的冬季,苏丝黄和晚报社会新闻版编辑闪闪讨论各国毛片的差异。

香港毛片:不知是否是文化传统的关系,香港毛片导演塑造的人物千篇一律,女性全都不会用嘴说话(用鼻子),男性在表达欲望时就那两个词,笑起来仿佛都被掐住喉咙——不知他们为什么认为这样发音的方式尤其性感。除此之外,演员大多缺乏锻炼,身体乏善可陈。

日本的就更奇怪,女性永远象一堆只有生理反应、不能正常动作的肉。女性的服从是永恒的主题。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在有些日本的情色片里,即便是强暴,也是有足够准备的。施暴者到处拨弄来拨弄去,绝望地寻找关键点,以便在最后让大自然证明它的力量——证据就是被施暴者愉快的尖叫和液体。

当然,没有比美国的毛片更差、更没有想象力的了:女性的愉快根本可以忽略不计,绝对服从没有任何回报,只需进入三个管道(有时一个,有时几个),进行长跑般漫长的、单调的摩擦,演员和导演的任务就完成了。观看这种片子10分钟,一个有正常性生活的成年人难免不会哈欠连天。

在比较好的传统法国片情色里,通常开始的时候会有一些对女性之美的赞叹,但是现在在美国文化的冲击下,连这个也渐渐省了。脱衣服这个非常性感的过程也省了。从相遇到长跑式摩擦只需3分钟,摩擦57分钟。

“即使是欲望也需要被说服。”苏丝黄说,“如果一部片子不能说服我,我就会毫无反应。”

“那是你!”向来和苏丝黄文化精英主义作对的闪闪说,“想想我国下一代那些可能找不到老婆的男人!”没有人知道该拿我国面临的巨大的男女比例失衡怎么办,唯一的解决办法似乎是试行一妻多夫制,或者进口新娘。单靠打击黄色出版物和音像制品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闪闪认为,生殖器和大脑间时有沟通,有时两者间沟通频繁;有时生殖器拒绝沟通——它自己决定该干什么。这就是为什么,即使最单调的摩擦场景也能对很多人起作用。

毛片的市场取决于一个国家的荷尔蒙水平、文化禁忌、社会性别组成失衡度和性生活糟糕程度,等等。这几项指标越高,毛片的市场越大,因为它们是阻断生殖器和大脑间沟通的最有效因素。

苏丝黄提起英国作家朱利安·巴恩斯的一部犯罪小说。小说里的主角侦探走进一家三级电影院,然后对读者说:“我的生殖器认为,这是一部非常糟糕的色情电影。”

闪闪嘿嘿一笑,她满脑子都是社会新闻版里那些生殖器和大脑沟通失败的例子。不过她决定不要和苏丝黄辩论,因为谁的生活也替代不了另一个人的生活,生殖器的状态更是如此。

bbsriver 2005-08-04 15:53
2004/10/11


大力把门打开,门外站了个短头发的俏丽姑娘,向他歉意地微笑。

“我是刚搬来的邻居,现在家里东西太多,我看不过来,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大力从来不能拒绝这种请求,大力是个很有姑娘缘的人,不会说“不”是姑娘缘的起因之一。

他就这样认识了新邻居肖泉,是广东来的,在这里没什么朋友。

往后两个星期里,他不时过去帮忙刷墙,挪动家具,扛花盆,后来还发展到一起做饭,洗碗。

肖泉是个典型的广东姑娘,非常保守而实际,所以她被这个乐于助人的小伙子感动了——难道除了爱情之外还有什么能够解释这种热情吗?

吃饭的时候,他们聊很长时间的天。大力经常觉得自己身上具有某种别的男性没有的基因,或者正好相反——他缺乏某种别的男性具有的基因,因为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那么容易打开女人的心这个事实。

在晚会上也一样,只要那里有单身姑娘,只要他开口和她们说话,问她们一个问题,然后接着问第二、第三个问题,然后,“砰!”,心房就打开了。这是大力有姑娘缘的第二个原因:他是这个城市中罕见的、对女性抱有纯洁而真诚的兴趣的男人,一种珍稀动物。他可以和她们谈女性小说和童年记忆,时尚和办公室政治,他良好的家庭背景使他的善解人意显得十分庄重。他和女性谈论政治和科技也没有任何问题,总之,他是她们的朋友,并且让她们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第三个原因:大力无比的纯洁使他意识不到自己的开放心态会产生什么后果。

就这样,无数误解顺理成章地产生了。

肖全过生日那天,请了几个同事来吃饭,大力过去帮忙,同事大多数是女的,而且无一例外地对大力青眼有加,她们一个接一个地与大力长谈,肖全发现自己有点吃不消了。

吃完饭,大力留下来帮忙收拾。肖全说,你别收拾了。她含情脉脉地看着大力:收拾点别的吧。

大力环顾四周,窘迫地笑道:收拾什么?

肖全心想,真是个老实人。她只好接着暗示:我的头发很乱,需要收拾一下。

大力微笑:你需要我帮你收拾头发吗?

肖全说,是啊。

大力看着漂亮的邻居,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有一个女朋友在外地,我很爱她。我不能帮你收拾头发。

肖全当即变色:你!

这是肖全人生的重要一课:一个帮助你收拾碗筷的邻居未必会帮你收拾头发。

这是大力人生的重要一课:邀请是无限延伸的,可以从门口逐步延伸到卧室。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你不在某个环节及时拒绝邀请,你就会让自己成为罪魁祸首。邻居不会原谅你毫不自觉的诱惑,你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你把自己扯到一场难以抗拒的诱惑之中,却不得不忍心拒绝。

bbsriver 2005-08-06 19:24
2005/1/25
(此文发表于《上海壹周》)


苏丝黄和焯辉好了一年多,依然在吃醋。

每次和焯辉去到什么晚宴上,总会遇到迷人的单身女性,盯住焯辉的眼睛聊天,用的是“直取囊中物”那种自信而懒洋洋的神情。

在晚宴后,焯辉的口袋里也总会多一些名片,电话和附加的邀请,苏丝黄通常不在被邀请之列。

这一次又是,不过是老朋友。回家的路上,焯辉承认自己一直对这个朋友怀有性幻想。“我一直想知道,触摸她的感觉是怎样的。”

苏丝黄望向窗外,胃里一阵翻腾。

“为什么你脸上笼罩着青绿色光环?”焯辉开着车,只能小心地开玩笑。

“你惹我了。”苏丝黄说,“我已经受够你跟那些女人意淫。”

焯辉沉默片刻,一时不知如何对答。

“对不起,但是我是个虚荣的男人,我需要这种恭维。”

苏丝黄的第二思维立即开始起作用,她记得自己离开上一个男朋友时残酷的告别词:“你对周围世界视而不见,整个人沉闷之极。”

“对不起……”苏丝黄说,“我脑子里乱七八糟。”

“你知道我喜欢女人,”焯辉说,“但是我永远第一个把我的真实想法告诉你,你永远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是的,苏丝黄知道那种什么都不告诉女友的男人,直到女友发现他在和自己的好朋友上床。

但是为什么接受真相那么痛苦呢?

“我爱你。”焯辉说,车子拐上长安街,灯火辉煌,冬夜清朗。

这句话此时似乎不管用。

她记得小时候的梦想,那些完美爱情的单一模式——初恋、结婚、除了伴侣之外对其他任何异性都不感兴趣、终生只有一个性崇拜对象。

她已经30岁,难道还在为这种不切实际的幼稚理想所困扰吗?不仅幼稚,而且是单调的,如果世界不大于两个人,就太没意思了。她渐渐安静下来。

到了家,她点上桌的大蜡烛,等焯辉过来。

“脱掉衣服。”她跳下沙发说。

在他服从命令的时候,她一直看着他,活像个亚马逊女战士。他在她的注视下居然能够羞涩地自慰,她爆发出一阵大笑。

和对爱的担心没有关系,她知道他非常爱她,为她着迷,无比忠诚透明,渴望和她做爱,还分享其他一切东西,哪怕惹她生气的秘密。

他们躺在沙发上,苏丝黄叹气:“我知道我为什么嫉妒了。”

她嫉妒的是距离和陌生感激发的幻想,那种新鲜的邀请对虚荣心的满足。

她理解那种甜蜜的刺激,她感到失落,因为那样的刺激你只能给爱人一次,在此后漫长的日子里,这种刺激只能由其他异性提供。大多数时候这种刺激仅限于幻想,但是作为完美主义者,贪心的现代女人,怎能忍受自己不再是爱人性幻想的唯一对象?

电影《露西娅》里面,露西娅问她的爱人洛伦佐:“你喜欢和陌生人狂野地做爱,还是喜欢和爱你并且你爱的人狂野地做爱?”

洛伦佐说:“和你做爱。”

这句话很真诚,但是只说出了事实的一半。洛伦佐只赞美了露西娅的魅力,但是具有同样魅力的陌生人也是一样受欢迎的。目标的质量比目标的名目更重要。

“你能假装不认识我吗?”苏丝黄问。

“当然可以。”焯辉正色道,“您贵姓?”

露西娅建议洛伦佐和她分别到海岛上去,假装成陌生人相遇,然后狂野地做爱。

这是没有用的,一个人只能是一个人,他不能同时到达两岸。

苏丝黄希望人都能像《五十个初次约会》里面那个患失忆症的露西一样,每天睡一觉就忘记当天发生的事情,第二天早上起来,结婚多年的丈夫还是个陌生人,每天都体会初吻。

苏丝黄的好朋友闪闪对此不以为然:“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你不就没法体会长久关系的默契?”

对,可能每次做爱都要遭遇初次做爱的笨拙乃至失败;永远不知道对方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生同样的气;永远无法离婚;说同样的话;人类文明止步不前,因为所有人每天都怀着同样的新鲜感去看同一部电影。

人不能同时到达两岸。

第二个周末,苏丝黄把窗子打开,看见楼下走过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干干净净,对自己的魅力浑然不觉。他抬头看到她,微笑了一下。苏丝黄心里“腾”地一跳,回头看看,然后轻松地叹了口气。

我们都需要陌生人。

bbsriver 2005-08-08 14:26
2005/3/25
(发表于《上海壹周》)



孟苏和丁丁的关系维持了5年,一年前还是断了。就在上个月,她参加了丁丁的婚礼,婚礼上拿白葡萄酒当开水喝,回家倒头大睡了两天。

“为什么不是我?”她向苏丝黄问这个很多女人都会问的问题。

新娘是个20出头的小姑娘,说话甜蜜而陈腐,但是客人们说黄色笑话的时候,她就会面无表情。孟苏心想,丁丁到底是喜欢没有性要求的女人。

丁丁和孟苏之间的户内运动老是小心翼翼,孟苏只要稍微主动一下,丁丁就会出现各种奇怪的症状:扭到脖子、腰疼、手臂麻……要害部位是基本不让碰的,碰到就会受伤,说是皮太薄,擦伤了。五年的运动,虽然每次摩擦时间都很短,但是毕竟是五年,滴水尚能穿石,而那个皮薄的东西没有丝毫增厚的意思,更不要说长茧。

苏丝黄乐不可支:“没听说过那里会长茧的!”

(手臂麻……种种不适一直延伸到身体各个部位。后来孟苏把跌打红花油放在了床头柜里,结果老是满屋红花油味道,喷多少香水也不管用。

孟苏还学会了一个道理:再温柔体贴的男人,在被逼谈论自己的身体状况时也会发脾气的。

既不让动,也不让谈。最后孟苏索性练起了瑜伽……)

最后孟苏索性练起了瑜伽,也不敢做什么表示了,两人运动的频率越来越低,每次运动的质量也当然日渐下降。

分手之前,两人已经有一年彼此无涉。谁知道他那么快就结婚了。

彼此无涉之后,原先思想上的默契忽然消失不见,曾经无话不谈的密友变成了彻底的陌生人,对方说什么都觉得讨厌,或者至少是奇怪。原先两人都喜欢的乐队,忽然变成了“你的那个烂乐队”。刻意不去读对方喜欢的书——孟苏忽然“重新”发现了自己对科幻小说的爱好。到头来,我们的心灵是由肉体决定的。

“嗯……”苏丝黄说:“我有个朋友是做社会学研究的,课余时间自己做了个研究,发现男人结婚有个规律,叫窗口期。”

和很多年轻女人不同的是,很多年轻男人不能同时做好几件事:比如,事业兼及恋爱,更不要说家庭。所以很多男人先是顾及事业,到了30到36岁的时候,事业有了平台,忽然觉得应该找个伴侣,于是在这段时间内忽然将注意力转向寻找伴侣的工作,进入“窗口期”,这段时间里,男人通常会娶他们爱上的第一个女人。

也就是说,对那些选择范围比较广的男人来说,结婚的尺度不是女朋友好到什么程度,重要的是他是否到达窗口期。

“那皮薄和扭脚筋的问题也会在窗口期消失掉?”孟苏不可置信地问。

这就是窗口期和发情期的不同,户内运动和谐与否是不重要的,要紧的是结婚。很多大学刚毕业,还处于“毕业综合症”之中的女生就是这样嫁出去的。等她们成熟起来有所要求的时候,往往发现自己惶然中抓住的是异类动物。

“你应该庆幸才是。”苏丝黄说,“至少你不必再在床头备跌打红花油——我总觉得家里的床和医院的床应当有所区别。”

孟苏一笑,道理她都明白,但是从朋友那里听来毕竟更有说服力。她抱抱苏丝黄,高兴地回办公室上班去了。

mecyl 2005-08-08 23:51
呵呵,太多了,今天只看了三篇,改日再看了

不过有些看不体明白,作者像是随便写写,又像是意有所指,有点深奥

bbsriver 2005-08-09 11:37
2005/4/1



苏丝黄的小学好友叫孟苏,和男朋友好了五年,最后终于因为户内运动不和谐而分手——当然,分手之前他们都以为关系破裂与肉体无关,纯粹是精神不合谐的缘故。直到被苏丝黄一语戳穿:“歌德和他老婆从来没有谈过文学,但是婚姻幸福得很。你知道他们弄坏了多少张床?”孟苏有点绝望,因为她经历不丰富,还没有遇到过能把床弄坏的伴侣。

后来,孟苏遇到了温,初时彼此惊为天人。这一次,孟苏终于知道,床是可以被弄坏的,虽然第一次是从弄坏内衣开始……顺便说一句,约会的时候穿有一百个细碎扣子的衣服是不值得提倡的,不管衣服有多漂亮。

温是个英籍华人,偶尔来中国做生意。但大多数时候,他邀请孟苏到他那里去,有时只有一个周末——他是个忙人,正在和妻子半心半意地离婚。虽然如此,他毕竟是传统华人家庭出来的乖儿子,不喜欢别人看到孟苏和他在公开场合出现。

刚开始的时候很浪漫,他开车带孟苏到法国南部去找个池塘边的小屋喝红酒,或者去意大利看夏季暴雨闪电照亮的公路。

早晨起来的时候,通常不是早晨,看到的是下午一两点的地中海阳光,转过身看见对方就在身边,经常分不清楚是自己的白日梦,还是现实。

但是这种007式的白日梦渐渐地变得非常沉重了。孟苏毕竟是个职业女性,不是跨国间谍,即便是间谍,也应该有结交朋友的机会。
有时她羡慕地看着那些和朋友一起出游的年轻伴侣,一人一支啤酒,高兴时一群人打成一团。她自己忍不住会想念北京的朋友,更多的时候,她感到自己被割成两半:想到周一回到办公室那一大堆需要处理的文件,觉得自己像落入时间缝隙的游魂。游魂在传统文学艺术上有很高的审美价值,但是亲自身为游魂又是另一回事。

想到这里,目光转回来看着温有点翘的长睫毛,原先的满腹激情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要眼前这个人究竟何用。

她回到北京就直接扑向苏丝黄的小屋,苏丝黄正在做关于地中海阳光的白日梦,在满鼻子黑灰的北京户外晒太阳。

“我一直以为爱情不需要见证人。”孟苏说,“我从小一直独来独往。”

看样子,即使是独来独往的爱情也需要见证的。“顺便说一句,性幻想里头,被别人偷窥也是很普遍的一个幻想。”苏丝黄说,“你现在要性关系,还是要爱情?”

当然是都想要。什么都想要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苏丝黄说,“但是你得考虑供需关系很少是平衡的。再发达的市场也存在大量的资源废置和低效流通。”

孟苏恨恨地说:“你那个专家口吻真让人受不了……”

“要不我组织一个北京见证团?”苏丝黄问,“你每周付我们机票陪同前往?”

孟苏大笑:“滚!”下周的机票还没订,订还是不订呢?她忽然失去了继续做白日梦的勇气。

bbsriver 2005-08-27 23:48
2005/8/25

干哪一行都有合适的和不合适的,这是苏丝黄在25岁以后才琢磨出来的道理。

不要以为拿了北大文凭,就能一定能够做好智力含量比较低的工作,比如做幼儿园老师——你要是对儿童毫无同情之心,而且对一天回答一千个类似于“为什么会有地球”这样的问题没有兴趣,从哪里毕业都没用。

每个工作对人的性格都有特定要求,很多幸运的人们就是那些性格特征刚好符合职业需求的人。在《欲望都市》里面,夏洛特去买鞋,鞋店售货员是个拜脚狂——这个一般人正眼不瞧的工作给了这个售货员莫大的满足。在各种看似机械和毫无出路的工作中,“总有一款合适您。”

那么,如果我们有很多拜脚狂做鞋店售货员,拜内衣狂做内衣售货员,诸如此类,世界是不是就完美了呢?好像又不是。

罗兰向苏丝黄发誓,绝对不是。

从阿姆斯特丹回来,罗兰想改头换面重新生活,她找了一家新开张的发廊迈出第一步。只有傻子才会到新开张的发廊去,让刚刚毕业的美发师练手。这些小男生往往刚从节约成本的美发学校毕业,整个培训课程只有一个假头可供练习,把50厘米长的头发剪到5厘米,就算毕业了。罗兰这样的傻子,就接着把自己的头当成假头送到这些人手里。

罗兰刚刚坐下,选定烫发和染色剂,就来了热情洋溢、双手握在胸前的店长。“您好,我是这里的店长。今天请让我亲自为您服务。”

然后,他“啪、啪!”两下,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洗完了头,你们谁也不许动!”

罗兰正在为从天而降的贵宾式服务高兴,就觉得店长的手上来了,他揉。

一个容貌正常的女人,一生之中至少会受过一次美发师的骚扰,有姿色的女人机会就更高一些。但是这种骚扰通常是针对身体的:站着贴住你的手臂,长时间地扶住你的脸,手擦过颈项和肩膀,等等。

但是这个店长哪里都不碰,就碰头发,他揉头发的时候好像揉的不是头发,而是他自己的某个部分。揉了半天,上了烫发剂,上蒸锅之前,他抱住罗兰洋溢着刺鼻化学药物的头,轻轻凑上去,深呼吸。

罗兰从镜子里看到这幕情景,刹那间汗毛根根直立:“岂止头痒,脚板心都痒了!”

烫发和染发总共花掉4个多小时,她坐在那里全身发麻,试图回答店长的问题。“一看你气质就很好,我猜你一定是坐办公室的,对吧?”

漫长的蹂躏终于结束了,罗兰顾不上检查头发,跳起来就要走,但是她被店长拦住了。他带着一幅长亭诀别的悲痛神情,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管管:“你一定要用这个!”

原来是染发后固定色彩用的护色剂。

结果,当然是软心肠的罗兰又让自己被蹂躏了一回,前后花了一千来块钱。

苏丝黄问:“我怎么看不出你的头发好在哪里呢?”

“这就是问题呀!”罗兰说,“拜头发狂做美发师,或者拜脚狂售鞋,他们享受了,我们遭殃。”

苏丝黄终于明白,所谓职业精神,不是说光享受自己的工作就足够。除了自己high,还要让别人high,光顾自己high的人,不是职业精神,是变态。

2005-8-15

bbsriver 2005-08-27 23:51
2005/7/23


委婉是我们亚洲文化的精髓,因此是个很难完全翻译的词。

“对不起,我忽然闹肚子,不能去喝你的喜酒。”翻译:我和你关系没到那份上,凭什么给你打红包?

委婉一贯被视为我国传统美德,但是在国际化社会里,这就很成问题。

荷兰小伙子汉克曾经去广州旅游,没头没脑地在城市里逛,找了一间咖啡店坐下来休息。这时候来了一个年轻姑娘,自称英文名“简”,要和汉克练英语口语。

在全中国的大中小城市里,成百万上千万的年轻人,会在公共场合主动找素不相识的国际友人练口语。这是一个封闭社会向开放社会转型时期的必然现象。这种孜孜以求的精神有时候是为了学习语言和了解异国文化,有时候是为了更深一层地了解异国文化,比如说性文化。这个“简”姑娘就意在后者,她邀请汉克到她家里去,汉克当然很高兴地去了。

可是在去的路上,活泼的简忽然开始心事重重,越来越重,最后愁眉紧锁。

汉克注意到这个转变,问怎么了。简说:“没什么。”汉克心想,那可能是我误解了。

过了一会儿,简的脸色开始发青。汉克觉得不对,追问之下,简才坦白:“如果我带你回我住的地方,我的邻居会说我闲话。”

汉克说:“那我就不去了吧。”简赶紧说:“没事。”

但是一路上,简依然在不停地表示对自己清白名誉的担心。最后到了简的住处的时候,汉克的兴致已经完全没有了。

“最后,我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强奸犯。”汉克后来对苏丝黄说。

苏丝黄给汉克翻译了一下,简大概是在委婉地表达两个意思:一、我很想和你上床,但是我的邻居很保守,嘴很碎,能否到你的旅馆,而不是我的住处去?二、我虽然很想和你上床,但是我是一个正经姑娘,并不经常乱带男人回家,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想和你上床就轻视我。

汉克听了,几乎要拿脑袋撞墙:“她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呢?”

这还是可以翻译的,不可以翻译的情况,苏丝黄也遇到过。她有一个美国朋友彼得,自我感觉特别好,就是那种别人不管夸他什么他都相信的人。

隔三岔五的,彼得会找苏丝黄抱怨:“怎么我老遇到头脑不清的女人?”

这些女人的共同特点是,她们是中国人或者日本人,老是在和彼得开始交往的时候很高兴,但是往往是有了一两次“深层次文化交流”之后,就忽然会对彼得说:“对不起,我们进展得太快了,我想冷却一段时间。”然后,她们通常会说,彼得你真的很棒,但是我还在为上一段恋情伤心,或者还爱着另一个男人……彼得为此愤愤不平:“女人怎么老是在感情上纠缠不清?”

苏丝黄叹了口气,看着彼得,就是说不出口。这些话翻译过来就是:你床上表现实在太差,她们都不好意思直接对你说。苏丝黄还知道,亚洲女人的婉约体贴虽然是独特的,全世界男人的自尊心却是相似的。到了这份上,就算你翻译过去,他八成也会拒绝听懂。



苏丝黄 @ 22:37:45

bbsriver 2005-08-31 22:04
2003/12/1


晚报编辑闪闪去参加朋友的生日晚会,这个朋友是个很普通的朋友。和所有普通人一样,去参加这样的晚会,意味着你不是冲着你过生日的朋友去的。

晚会上,闪闪大多数时候在和女生交谈,因为这天晚上的男生们表现得都像已婚男士一样端庄。

散会时,女主人开始根据各人住家位置张罗着排列组合,好似配菜:“谁谁,你和谁谁是一路的,可以一起走。

”到最后只剩下了闪闪和一个穿黑毛衣的大龄青年,他们恰好都住在城西,而且都没有车。女主人义不容辞地把他们撮合在一起,撵出门去。

闪闪和黑毛衣偷偷相互打量,显然彼此都不算太满意,但是同乘出租车还是比较愉快的。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了。

“你在哪儿工作啊?”

“好象你们那儿有个谁谁谁吧?……没有?不好意思,那记错了。”

“你今天怎么来的呀?”

“平时怎么上班呀?上班路上堵车吗?”

就在他们的礼貌用语词库消耗殆尽之际,车子到了黑毛衣家。

闪闪正待说再见,黑毛衣忽然问了一句:“上来坐坐吗?”

闪闪想了想:“好吧,反正回家也没事干。”

他们下车后,黑毛衣才答道:“我家有很多事可以干。”

闪闪噗哧一笑:“你刚才邀请我之前,我还以为你要和我客气一晚上呢。”

“谁知道呢?”黑毛衣忍着笑说,“说不定邀请你也是出于客气。”

闪闪上去就是一脚。

到黑毛衣家里一看,很干净,闪闪颇感意外。

“都是别人收拾的。”黑毛衣满不在乎地说。

闪闪忽然觉得无趣,但是她告诉自己,反正回家也没事干,要不然去参加生日晚会干啥。

黑毛衣显然觉得应该尽一些地主之责,他带闪闪去看他养在书房里的鱼,在讲解热带鱼的时候,他把手放在闪闪腰上。那一刻两人如释重负。

不幸的是,等到了正式开始的时候,他们却发现彼此怎么也无法配合,问题是,他们相互也没有怎么努力配合。

“我们俩都太缺乏服务精神了。”黑毛衣(假如此刻还能称为黑毛衣的话)说。

“你是说,你别的客人除了收拾房间之外,还服务到底?”闪闪问。

“差不多吧。”黑毛衣说,“你呢?”

闪闪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礼貌词库里还有剩余。为了不至于让先前的努力白费,她决定改变一下自己的态度:“好吧,客随主便。”

黑毛衣一听,立即制止闪闪:“你就别勉强了。”

但是他显然也受到闪闪的礼貌触动,反省了一下:“其实我应当尽地主之谊。”

“千万不要,我也不喜欢勉强别人。”闪闪道。

黑毛衣立即住手。他们望着天花板大笑,发现和自己具有同样缺点的人总是让人非常高兴的,比如吃指甲、不运动、小气、记性不好。但是这样的时刻,你又会分外想念那些和你优势互补的人。

“今晚其实已经很奇怪了,平时我都不习惯别人在我这里过夜。”黑毛衣说。

闪闪看了看他,确定他是真诚的:“真是荣幸。”

他们甚至没有一觉睡到天亮,因为期间黑毛衣起来拿了另一床被子,把较软和的一床给闪闪盖了。

早餐是黑毛衣准备的两个水煮蛋和一杯牛奶。闪闪吃完,马上告辞。黑毛衣说:“我送你吧。”

闪闪不相信一个不愿留人过夜的人会真心说这句话。她问:“外面路况很复杂吗?”

“不复杂。”

“楼里很黑吗?”

“不黑。”

闪闪探出头去看看,回头一挥手:“那行,我就自己走了。”她很高兴能用这个方式回谢了那床较软和的被子。不管怎样,她打发了一个夜晚,转眼下一个社交季节——圣诞节就要到了,那时她会买一辆车,没事就开车去,再也不干这种罗卜配白菜的事。


苏丝黄 @ 17:45:51

bbsriver 2005-09-09 06:25
苏丝黄在慢慢做一个痛苦的古老决定:结婚,还是不结。

和大多数女人不一样,她喜欢自己脸上细微的皱纹。早熟的女人在20岁时最为尴尬,因为还自己的成熟还不能得到完全承认。30岁的时候,什么都合适你:头发卷还是直,长还是短,染还是不染,染什么颜色,内衣是黑色透明蕾丝还是白色无装饰,坐的时候腿交叉还是放在桌上,床上运动时自己做让对方做决定……一切都极为自然地被自己和别人接受。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件宽大衣服里的孩子,慢慢长大,一夜之间发现衣服已经服服帖帖地附在身上,分毫不差。

但是这个年龄和所有的年龄一样,都会过去的。到了40岁的时候,她还会喜欢自己的年龄吗?50岁呢?60岁呢?那时候会不会后悔,痛骂30岁的自己放弃一个好伴侣?

什么都好:性格,交谈的话题,性,兴趣爱好,激情和安全感,不算富有但生活无忧。每天早上起来看着他的脸,依然觉得无比可爱——

苏丝黄记得在巴黎的时候,曾经和几个女性朋友在一起聊天,问对方为什么结婚。有的说是年轻不懂事,有的说是社会压力太大,只有离了婚的波兰女作家安娜说:“我结婚是因为我疯狂地堕入了爱河。每天早上醒来,我都看着他的脸,看不够,觉得他无比可爱……十年以后,我醒过来,看着他的脸,觉得他并不那么可爱。”

“你花了十年时间才看出来?!”另一个依旧单身的朋友问。

事实是,不花十年时间,你可能还看不出来。

什么叫“草率结婚”?苏丝的朋友史蒂夫有过伍迪·艾伦式的经历。他和前妻认识的时候,决定要避免七年之痒——等够七年,再决定是否结婚。七年到了,两人依然感情不错,他们就结婚了。结婚到第七年,妻子变成了同性恋,他们分居了。

这个滑稽的故事让苏丝黄印象非常深刻,总是拿来开导别人。不管多么谨慎,到头来还是没有保障。没有什么婚姻会有终身保险,既然如此,考虑过度是没有用的。

但是真的像激进女权主义者说的那样,结婚就完全没有意义吗?好像又不是。

另一个德国朋友马迪亚斯,和女朋友生了两个孩子,大孩子都有5岁了,最近才结的婚。苏丝黄问他:“结婚有什么不同?”

马迪亚斯说:“非常不同,再也不用考虑两人的关系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很值得引用的话:“假装自由是很滑稽的。”

这些思想斗争都和焯辉商量过,焯辉的特点是听天由命。他的平衡让苏丝黄非常恼火,因为他既可以为结婚而高兴,也不会为继续保持同居而苦恼。苏丝黄的一个新朋友格琳也很为家人的态度恼火,她很犹豫是否要孩子,但是丈夫和两方父母都和她一样犹豫。连点社会压力都没有,必须完全接受自己选择的后果,好痛苦啊!

再也不能责怪万恶的社会和封建家庭了,好痛苦啊。

经过一番无用的挣扎,苏丝决定再把抉择的时间往后放一放,先享受北京宜人的大好秋光。



2005-8-21

bbsriver 2005-09-09 06:26
每个人一生中总会有些时候,要免费为朋友做无用的顾问。已经两天了,北欧记者安迪不断地在给苏丝黄打电话和发短信。天气闷热,苏丝黄的右耳朵因为老贴着耳机,已经长了一个大包。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安迪的短信,“她不让我牵她的手,可是又邀请我和她一起共度周末。”

“我已经是个中年人,我不再是毛头小伙子了,我知道她确实对我有感情,但是有时她又表现得像条冻鱼。”

安迪正坐在上海希尔顿酒店里,他刚刚从所谓的女朋友戈丹的公寓里愤怒地跑出来,在台风之夜,凌晨两点,鞋袜湿漉漉,咯吱作响。

两个月前,他们在朋友聚会上相遇,安迪狠追了三天,就把戈丹邀到了卧室。“一晚上六次,六次!”安迪说了又说,因为他已经中年了,这样的记录让他自己印象很深刻,“窗外在下雨,有人在弹钢琴,我们奏自己的音乐……”

苏丝黄叹了口气,忍着,接着听。做个敬业的性专栏作家是不容易的,以小时计的长途手机费倒是其次,从肉麻的报告中筛选有效信息更加痛苦。

总之,安迪追到戈丹的第二天,戈丹“忽然”说要保持“独立的关系”。

然后就是两个月的折磨,短信问候,“我想你”,明信片,但是见面的时候连手也不让牵。这一回,满怀希望的安迪飞到上海,戈丹却把他搁在公寓客房里两天,今晚去见朋友了。

“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安迪问。

“想听实话吗?”苏丝黄反问。

“想。”

“她不乍想要你。”一个曾经得手的追求者如果被一个25岁以上的成熟、独立、健康的女性撂在客房里两天,你很难有别的解释了。

但是“一晚上六次”先生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他重新开始描述那六次。

48个小时之后,苏丝黄才挤出一个最关键的细节:就在安迪追戈丹之前的两个礼拜,他才狠追过戈丹的一个女朋友,但是一朝到手,发现对方有意相许终生,安迪立即后退了。在后退的路上,他遇到了戈丹。

他在“六次”之后被迫向戈丹坦白了这个故事,戈丹的“独立关系理论”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安迪到上海的第二天晚上,戈丹去见的就是这个辛酸的前任。回来的时候,先是看了半小时电视,然后对屏息守候的安迪说:“我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安迪迎着狂风暴雨跑到了附近的希尔顿饭店,又开始折磨苏丝黄。

苏丝黄想起一种特殊的病人,因为鼻子后面的大脑区域受伤,因此无法做判断。这种病人可以十分聪明,会喋喋不休地列出周五和周六约会的100种好处和坏处,但是你要问他周五好还是周六好,他永远答不出来。因此,和这种病人打交道的人通常有狠揍他们一顿的冲动。

谁说失恋的人受伤的是心?谁说性只是下半身的事?在脑伤病人恢复正常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他正在把自己和别人逼疯。

凌晨三点,安迪的短信:“我给她的朋友写过一首诗,赞美她的眼睛,你说戈丹会不会知道?”

苏丝黄回复:“同时和两个女人上床更糟糕,还是写诗更糟糕?你现在满脑子灌满牙膏!”

十分钟后,安迪回复:“你是对的。”牙膏盖子拧上了。




2005-8-6 上海壹周

bbsriver 2005-09-09 06:27
盛夏,闪闪的一个远方表弟西西忽然造访,在她家里暂住几天。

西西20岁,和千万中国大学生一样,觉得自己毕业就可以轻松发大财。和他们一样,他还在追星。现在还在追周杰伦。

第一天,闪闪就对音响里传出来的歌声非常恼火,周杰伦倒不算最差的歌手,问题是她已经厌烦透顶。城市充满音乐:商场、餐馆、书店、酒吧、出租车,所有公共场合都充满了音乐,但是只有两种音乐:廉价的伤感情歌和商业化的快乐歌曲。三拍、四拍、两段重复后一点高潮,或者从头到尾的假高潮。周杰伦就像是永远没有希望达到高潮的和尚念经。

第二天,光着膀子的西西和他的音乐再度出现在客厅,闪闪终于忍无可忍:“西西,为什么现在的小弟弟妹妹都喜欢没有性别的歌手?”

就是,嗓子还没发育成熟的少男少女,软塌塌,头发耷在半边脸,眼神总是处于崩溃边缘。性冲动呢?

“天太热了,冲动不起来。”西西横在沙发上说。

闪闪瞪了他一眼。

第三天,西西消失了一整天。午夜,闪闪正煲越洋电话粥,听见门锁响。西西回来了,但是出奇的安静。

次日早晨,门口的窃窃私语把闪闪吓醒。她收拾一下冲出房间,又看见光膀子的西西站在客厅里,有点不知所措。

“是谁?”闪闪急火攻心。这小子居然不经许可就带姑娘回来过夜。

西西坦白,是一个网友,这次来北京就是为了见她。

“咦?不是冲动不起来吗?”闪闪怒气未消。

“我们什么也没干。”西西懒洋洋地、坦然看着她,“我们很纯洁的。就是想单独过一晚上。你要是不高兴,我去旅馆。”

怪不得那么安静。闪闪咽下一口恶气,但是不知为何却因为这句“什么也没干”而越发生气。

吃早餐时她又问:“能不能告诉我,那些嘟嘟哝哝的歌有什么意思?生气呢?怎么会不生气?”

这个国家里每个人都怒气冲冲。出租车司机因为堵车生气、老板因为受下属顶撞生气、大门警卫因为被人问路生气、闪闪因为心爱的裙子被别人买走了生气、菜市里的大妈因为买的菜贵了两毛生气、民工因为工资被拖欠生气、包工头因为民工讨债生气……但是为什么没有表达怒气的音乐?

这是什么世道,20岁的两个年轻人躺在床上一整晚,“什么也没干”?!

苏丝黄在星巴克里见到闪闪的时候,她已经被空调冷却下来了,半横在沙发上。

闪闪说,“我本来想要个孩子,现在不想了。”下一代都躺着,该立起来的时候都不立起来,传宗接代没意思。

苏丝黄说:“我不想和你布道,你今天干了啥?就躺在这里批判社会?”

闪闪说:“刚刚买了一条吊带裙,一支眼影。”然后就闭嘴了。



2005-7-14 上海壹周

bbsriver 2005-09-23 20:45
2004/1/23



年底一阵瞎忙,在莫名奇妙的圣诞节和仍旧遥远的春节之间,苏丝黄和闪闪终于可以轻松地吃顿晚饭。晚饭后,她们去99酒吧。“我要给你看一个挺好看的黑人。”苏丝黄说。

她们刚刚坐定,闪闪忽然问:“刚才打包的蘑菇炒饭呢?”刚才吃的那顿云南饭里有一份蘑菇炒饭,太辣,闪闪要带回家慢慢吃。苏丝黄白了她一眼:“我牺牲了我的包。”

酒吧规则一:没有人会拎着饭盒泡吧。他们把饭盒放在包里。

她们各点了一杯马提尼和长岛冰茶。闪闪已经注意到了那个高傲的黑人调酒师,她眯起眼睛使劲看:“看不见,灯光太黑了。”

“我们为什么不去吧台坐着?”闪闪问,手里习惯性地扭苏丝黄放在桌上要记事的圆珠笔。闪闪手里总是要扭个什么东西。

“啪!” 苏丝黄头也不抬地就知道闪闪折断了她的笔。

“真不好意思。”闪闪说,一点也看不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什么东西到了我这儿总是非断即折。”

“喔,当然不是所有的东西……”苏丝黄故意坏笑地说,她的脚马上被狠踹了一下。

闪闪接着问:“为什么我们不去吧台坐着?……啊!我看见了。”

黑人调酒师背过身去,吧台的灯光清晰地照在他脸上,从那里的镜子里反射出来。他有很清晰的轮廓和漂亮的身材。“水月镜花。”闪闪说。

“你也是读过笛卡尔的人,完全可以过去触摸一下,看看他究竟是你的心像,还是物理事实。”苏丝黄说。

“我那天去东方广场的索尼探梦科技馆,”闪闪说,“那里有一个展示台,里面有一根弹簧,背靠一张铝片。”

“然后你伸手一摸,发现手指穿了过去?”苏丝黄问。

“你看过?”

“没有,我猜是。”苏丝黄说,“我还猜,你害怕现在过去坐在吧台前面,问黑人调酒师要电话,他会说,对不起,我调酒,不陪酒。”

酒吧规则二:尊重调酒师,因为他负责管理2个小时内即将到达你体内的东西。

“什么?”闪闪终于找到机会回敬苏丝黄,“谁的体内?”

“所有坐在这里的人。”苏丝黄说,“他让所有人要么兴奋要么沮丧,只需站在那里动动手指。”

“弹簧和铝片都是由镜子折射成像,不是激光全息。”闪闪说,“弹簧不存在让我很惊奇,但是如果调酒师只是个可望不可及的幻想,我的自尊会大受打击”。“他让我的钱包大受打击,”苏丝黄说,“凭什么他们的长岛冰茶这么贵?”

“两天没好好睡觉,我现在很晕。”闪闪说。

“你折了谁的圆珠笔?”苏丝黄问。

“没有,我好久不写字了。”晚报编辑闪闪说,“还是年终特刊的事。我手下的记者个个像桶——也不知道什么桶,只会盛东西。我还得把他们盛回来的东西回收分类,做成像样的饭。”

“你那版上有过像样的东西?”苏丝黄看不起闪闪的社会新闻版,耸人听闻,格调低下,偶尔正经却堕入滥情。

“这个世界要是只有你这种高尚品位的人,是会非常闷的。”闪闪不以为然。“那倒是。”苏丝黄点头。

“我们见过好多面。”闪闪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但是我一点也没记住他。”闪闪隔壁办公室的一个英俊的年轻小记者,昨天忽然来打招呼,然后很惊讶地发现闪闪不认识他。他辛酸地说:“你不记得我。”

  “我去告诉他让他往身上抹点鞋油。”苏丝黄说,“我们闪闪现在in the mood to try a black。”

“嘘——他来了。”闪闪说。

她们一起微笑着注视那个调酒师,但是他骄傲地昂着头大步走出门外,终于下班了,他可以摆脱这个幽暗的地方。这些寂寞无聊、没心没肺的时髦人物——他们总在期待下一个同样无聊晚上会出现奇迹,但是,他们谁也不敢打开心扉,抛弃自怜自爱,所以奇迹也从来不会来临。青蛙将永远是青蛙,王子在天上飞翔。



苏丝黄 @ 17:53:03

bbsriver 2005-09-23 20:50
2004/3/8


“三·八妇女节箴言:爱情只有两种,”晚报编辑闪闪说。她们坐在后海一家神叨叨的饭馆里,穿唐装的老板慢慢踱来,递过一张写在宣纸上的菜单,闪闪瞟了一眼,递回去:“反正没得选,看它干嘛?”这里的菜每天只有一套,比爱情还要单调。

“一种让你与世隔绝,一种让你拥抱世界。”闪闪说,“《读者文摘》1990年第6期第8页。真要命,越是陈词滥调越是容易刻在脑子里。”

“哦——”苏丝黄说,“你是说总有一种爱情可以让人左拥右抱?”

闪闪白她一眼:“别再写你那个专栏了。你的脑子已经变成一根筋。”

苏丝黄想起来,《浮生六记》里面有一个饱读诗书的陈芸,兴高采烈地男办女装,出门去给宠爱她的丈夫找小妾。

“我有个朋友说,在性生活方面,开阔的心胸和智商和读书多少有关系。”苏丝黄说。

“很多高智商的读书人会同意这种说法。”闪闪说,偷偷瞟了一眼踱来踱去假扮世外仙人的老板,“萨特和波弗娃,马克斯·韦伯和玛丽·韦伯,布里姆斯伯里集团的成员。”

老板下楼去了。闪闪接着说:“不过,最赞同这种观点的是我家的腊肠狗,它到发情期了。”

苏丝黄正在痛苦之中,因为此刻她的男朋友焯辉正在和十多年前的老情人见面。

“他们一个月见一次,叙叙旧,握握手,临别时轻吻一下。”苏丝黄苦笑道,“他什么都告诉我。”

闪闪认识焯辉,他在法国受的教育,路数怪异,多情而正派,不管同时爱几个女人,只跟一个女人上床,而且要命的是从不撒谎。

“上床到底起什么作用?”苏丝黄问,“是不是爱情的安全证书?”

闪闪同情地看着老朋友:“对他来说是……不过大概是没有时效保障的。”焯辉上一次的安全证书持续了十几年。

“好吧,我今晚只请你喝酒,饭钱你出。”苏丝黄本来指望闪闪安慰她,“你们知不知道,不撒谎有时候是自私的表现:为了保证自己的诚实让别人伤心?”

闪闪叹口气,拿出钱包数了数,说:“酒我也请了吧。”

苏丝黄瞪着她,闪闪接着说:“不上床和不撒谎一样,有时候是为了保证自己在自己心里的忠诚形象。惦记一个女人十多年,上不上床还有什么关系呢?”

苏丝黄恨恨道:“你知不知道,这里的两人份够四个人吃,我要是没了胃口,你一个人吃不了的。”

这话起了作用,闪闪决定停止卖弄智慧。

“看了索菲亚·科波拉的《迷失东京》吗?”她问苏丝黄。苏漫不经心地点头。

“索非亚说,她不让男女主角上床,因为上床会让事情变得真实,变成另外一种复杂的东西。”闪闪说,“你不能低估身体的化学反应;而且,接触的部位不同确实造就不同的结果……”

苏丝黄笑起来:“嘿!我可不要结果,养不起。”

然后,她望望窗外满月下一湖被风狂追的水,对闪闪说:“还是我出酒钱吧。”




苏丝黄 @ 17:47:16

bbsriver 2005-09-23 20:53
2004/3/15


她们又坐在三月温暖的春光中聊天,此时,大批花枝招展的春装从南方涌入北京市场。闪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橙色纱衣,分外耀眼。

苏丝黄说:“今年春天来得有点早。”去年春天这个时候,马上就要流行的是口罩。闪闪说:“我等了一个冬天,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显摆一下我的美好身材。”与此同时,很多女人正在像大熊一样地疯狂锻炼,希望消耗掉一个冬天积攒下来的脂肪。春天是残酷的。

苏丝黄很高兴自己的朋友没有身体焦虑症,一个有身体焦虑症的朋友是上天赐给你的惩罚。所有食物在那样的人眼里都不是食物,而是脂肪、维生素和卡路里,慢慢地你就失去享受食物的纯粹乐趣。本来,性的纯粹乐趣已经被文明社会剥夺了,苏丝黄可不希望吃的领域也被全面侵占。

“你会习惯天体浴吗?”苏丝黄问自信的闪闪。“当然会。”闪闪说,“我又不是男人。”闪闪的理论是,由于男人的零部件实在有碍观瞻,他们不该在天体浴场出现。这是闪闪在一个德国南部温泉洗浴后得出的结论,她在那里看见了很多喝多了啤酒的男人,他们硕大的肚子和相形益微的部件使整个温泉看上去像个恐怖电影。

“我知道这是歧视,”闪闪说,“不过我的德国朋友同意这个看法。他们说,有很多喜欢天体浴的德国人互相鼓劲,跑到地中海沙滩上去秀肚皮,搞到后来,那些很讲礼貌的本地人都不愿到本国的沙滩上去了。”

“这不是对男人的性别歧视吗?”苏丝黄说,“你别总是和女权主义者搅在一起,没有男人谁来看你的橙色透明装?”闪闪笑道:“这可不是女人说的,我男性朋友说:‘我倒是可以对自己的零部件视而不见,但是我不能假定每个人都如此。’这是个教养问题。”

闪闪还听说,在德国的有些幼儿园里,有一个重要课程就是让孩子们脱光了互相抚摸身体,这样他们从小就会对身体养成自然的态度。苏丝黄说:“这倒好,女孩子长大了就不容易被勾引,抵抗力一定很强。”“为什么我们就没有这样的课程呢?”闪闪说,“我穿个低腰仔裤出门都要受邻居老太太的白眼。”

“日本也有天体浴,”苏丝黄说,“男女不限,不过听说妇女在换衣服的时候反而遮遮掩掩的,真奇怪。”闪闪反应快:“这一点没错,该裸的地方裸,不该裸的地方不裸。跑去别国海滩上秀肚皮就很不对呀。”闪闪不知道是自己有问题,还是别人有问题,这就像人该不该吃素食一样,是没法争论的。好在地球海岸线很长,夏天还早,等到泳装热卖的时候,“该裸才裸”还是句不错的广告词呢。



苏丝黄 @ 17:54:09

bbsriver 2005-09-23 20:56
2004/5/17


如果你有一个免费电子邮箱,你一定会经常收到很多千奇百怪的垃圾邮件,而且一定会有一些题为:“Size matters(尺寸很重要)!”的广告邮件。它们不断提醒你,你生活在一个通过身体部件尺寸大小来衡量人的重要性的世界里,如果你想提升自己的重要性,那么,嗯,你一定要增加自己身体某些部位的尺寸。

哈里不完全同意这种说法。哈里是个同性恋。

确切地说,哈里是一个英国同性恋,但是他深爱亚洲,做亚洲文化研究,有一个住在英国的亚洲男朋友,每年都想办法跑来亚洲,尤其是中国呆上至少一个月。

“今天下午,我走在街上,忽然想起来,我就像一个熟透的白煮蛋。”哈里说,“外面白,里面黄。”他为自己这个比喻得意得要死。迄今为止只有人用“香蕉人”来形容西方化的黄种人,但像他这样数量日增的白煮蛋还没有获得文学上的集体名称。

“告诉我,亚洲男生在你对亚洲的文化迷恋中起了多大作用?”苏丝黄问。她知道哈里最早接触亚洲文化研究是从他暗恋的亚洲同学开始的。

“这是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哈里说,“我只知道,现在我根本不能想象和一个英国人发展长期关系——英国人对我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我最近读了一篇社会学论文,讨论为什么白人同性恋喜欢亚洲伴侣。”哈里说,“当然它花了很长篇幅讨论文化上的优越感,殖民主义想象,当然还有萨义德——我敢肯定他有同性恋倾向——的东方学,呃!完美的捏造。总之,除了文化上的权力感,还有一个尺寸上的原因。亚洲男生的尺寸使特定行为不太痛苦……”

“呃——”苏丝黄自认为心理承受力强,但是这个故意文绉绉的陈述依然使她受到了挑战。“可怜的亚洲男生!”她想了想说。她的另一个英国女性朋友说,每当她来到亚洲,见到一些拥着亚洲男生肩膀走路的老白种人,她就觉得非常的“呃——”。

“对呀!”哈里说,“作者没有反过来解释为什么在亚洲男生那边这种关系会有同等吸引力。”

苏丝黄一直觉得,文化研究者、社会学家、记者和低档作家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共同点。在别的职业中,个人生活是被抹杀的,通常与职业无关。但是上述人士有充足的机会把自己个人生活中的鸡零狗碎拿出来装扮装扮,从集体行为角度陈述一番,然后理直气壮地让别人付钱。而且,如果足够严谨,那个论文作者还可以就尺寸问题究竟在此类关系中的重要性做问卷调查,满足自己的窥视欲。

“文化还是尺寸?这是个问题。”哈里笑嘻嘻地说。在两性关系的畅销书中,这个问题在卫慧和棉棉之后显得有点过时了,但是在同性恋小说中显然还属前卫,野心勃勃的流行小说作家们还有多少丰富的领域可以开拓啊。



苏丝黄 @ 17:44:37

bbsriver 2005-12-02 23:20
2005/11/12

第二天是星期天,苏丝黄打电话给闪闪:“怎么样?有没有高原反应啊?”

“半道回头了。”闪闪说,“男人有能力、爱工作很性感,但是如果单单爱工作,就不性感了。”

苏丝黄说:“哦?回头是岸——你在干什么?”她听见话筒里有噪音。

闪闪嘟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苏丝黄心不在焉地问,一面开冰箱:“糟了,冰箱又空了。”

“我的冰箱已经满了,”闪闪说,“我妈来了。”

“哦——”苏丝黄发出同情的声音。

闪闪的妈妈,就是闪闪称之为“信息终端”的人。她会搜集各种各样的消息,从埃菲尔铁塔的高度,到本镇每户家里每月煤气使用量,但是这些信息会不经处理,直接原样到达显示屏。如果你不关掉显示屏,就会被不断蹦出来的信息弄得晕头转向。每年妈妈会来北京一次,搜集各类信息,尤其是关于婚配的信息,专用来轰炸闪闪这块“无名高地”。

这一回,妈妈打听到,北京的玉渊潭公园有过一段时间的“父母婚姻超市”。急于让孩子配对的父母扛着子女的照片和简介,在公园里斜着眼睛晃来晃去,看到中意的,就走过去商量,好像买易拉罐一样方便,而且未必没有参与虚拟相亲的幻觉,想想都挺刺激的——那么大的配偶超市,随便挑啊。

但是后来因为某种原因,玉渊潭公园的超市被取消了,据说现在挪到了别的地方。闪闪妈妈正在使劲儿打听——“亏你还是晚报编辑,连这个消息都打听不到。”她责备愁眉苦脸的闪闪,“你工作忙,我帮你去找。服务到家。”

“身高体重、文凭工作,”闪闪对苏丝黄说,“要是我,还要求提供身体各部位尺寸的信息,还有肌肉结实指数。”

“咱们就是麻烦,”苏丝黄说:“前不久还看到‘无性婚姻介绍所’,为没有性需求的人服务。那身体条件可能就简单多了。”

信息社会就是好,比过去更容易找到自己这个群体的人。

“要是无性,就找一个同性朋友一起同居,岂不更好?”闪闪问,“如果还是需要异性的气息,那也是需要性,性又不光是性交。”

正在胡说,忽听电话里一声巨响,闪闪大叫一声:“糟了!”

第二天,苏丝黄去闪闪家看望扭伤了腰的闪闪妈妈,闪闪爸爸已经赶来守着了。

闪闪妈妈躺在床上长吁短叹:“医院东西太难吃,还得你爸爸去外面买来吃。”

转过身,对着闪闪:“你看,我病了还有你爸照顾你。你老不结婚,以后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吃苦了。”

闪闪和苏丝黄一个脸红,一个脸白。

出了门,闪闪说:“每年一次两个月的防守,这样我会疯掉的。不如结一次婚,然后离掉,假装终生心痛,就可以封住妈妈的嘴了。”

这时肖闽来电话,闪闪拿起电话说:“咱们结婚吧。”

肖闽愣了一会儿,答:“我考虑一下。”

闪闪的脸由红转白,挂上电话。忽然之间,她仿佛看到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婚姻超市里,像个敲扁了的易拉罐。



2005-10-14 上海壹周
苏丝黄 @ 23:45:30

bbsriver 2005-12-02 23:24
2005/10/3


晚报编辑闪闪最近回乡省亲一趟,很郁闷。

先是遇到了中学时候的小帅哥,微微驼背,一脸灰蒙蒙,牙缝里色泽可疑,两条细腿在笔直的灰色西裤里晃来晃去,腰肢永远那么柔软,不是扭着,就是倚着沙发手、墙、柱子、柜台……看人时永远目光飘荡不定。

还有其他以前的男同学,比较得志,发福了,穿着条纹球衫,坐在驾驶座上肚子快顶上方向轮,对闪闪说:“北京有什么好?小地方才舒服。”说着,“叭叭!”地按喇叭,吓唬前面颤忽忽过马路的老太太。

比较正常一点的,就木讷得像个瓜,长瓜、短瓜、苦瓜。

然后就是有烈酒的晚餐,卡拉OK,毫无诚意的互相吹捧,拙劣的、小心翼翼的调情。说是小地方,但是看不出一点纯朴真诚来,反而是闪闪显出一副没见过江湖的样子。

“一下子就回到16岁,”闪闪后来对苏丝黄说,“马上记起来,我当年为什么拼了小命要来北京。”

纯粹是因为男人的缘故。在闪闪16岁的想象里,北京之所以美好,不是因为天安门,不是因为首都,而是因为这里是优秀男人聚集的地方。高考的时候,她纯粹是抱着浪漫的绯红色梦想拿到高分的——大学里基本不搞功课,光顾着谈恋爱来着。

现在想起来,离开小地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那样的地方,没有人可以有情感的个人主义。谈了三个男朋友还不嫁,就要被人怜悯。到了30岁还不结婚,就要被说亲的亲朋好友日夜骚扰。要是有点绯闻,或者是个同性恋,那就不要活了(看了李安最近得奖的《断臂山》,才知道美国也一样,小地方在世界各国都是一样的)。

显然,自由地追寻理想配偶是一切文明发展的动力,就算不一定繁衍后代,这个规则是不变的。奇怪的是,没有一本商业励志书籍上会直截了当地宣称:如果你很优秀,就可以以随便挑选配偶。说的都是遮遮掩掩的,觉得不道德,或者怕得罪不优秀的人们。

苏丝黄笑:“我有个德国女朋友米霄说,她判断一个国家好不好,也不看建筑、不看风景、不看生活方式,主要看那里男人好不好。”

米霄从美国的大学毕业,满怀热情地到巴黎工作。刚开始的半年,夜夜大哭。她怎么也搞不明白,声名远扬的浪漫之都,怎么会这么冷酷势利。冰冷的巴黎男人让她爱上了一个热情似火的摩洛哥男朋友,不幸的是,热情的男人一进家门就变成迷你君主。她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没有SM倾向,就提出分手,摩洛哥男人很吃惊:“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从来也没有打过你!”现在米霄就只好跑到中国来了……

苏丝黄最近看的英国历史学家的书,说情感的个人主义——追求小城镇里不被容许的爱情,对19世纪迁往城市和新国家的伟大的人口学运动做出了贡献。这个动力扩大到今天庞大的中国未婚女性人口上,算起来肯定让人吃惊。


2005-9-11 上海壹周
苏丝黄 @ 21:26:41

bbsriver 2005-12-02 23:41
2005/9/15


在汤姆·汉克斯的电影《幸福终点站》里,汉克斯迷上了一位空姐,朋友警告他:“她们成天飞来飞去,时差颠倒,内分泌失调,那方面要求很强的!”

苏丝黄记得,以前中学时期好多漂亮女同学的理想都是做空中小姐。空姐大概是继世界小姐之后最受欢迎的集体性偶像了,有世界性的品牌效应,这究竟是为什么,苏丝黄始终没彻底弄明白,因为大多数空姐其实并不十分漂亮。不就是份工作嘛,在几万米的高空推小餐车和在地上推小餐车根本上是一样的,就是待遇好一些,接待的顾客档次比较高——但是随着全国人民生活水平的日渐提高,连这个都不能保证了。如果你坐上国航的欧洲航班,你身边那个男士两天没洗头的几率已经比10年前高出不止10倍。

在苏丝黄见过的空姐里面,容貌身材平均质量最低的是欧洲的航空公司,基本上没有底线,充分体现社会主义的平均气质。平均质量最高的来自新加坡航空公司,不过,那些盈盈一握的小蛮腰都是制服里头的硬腰带箍出来的,生生把位于中段的内脏挤到上面或者下面,看着都受罪。

但是做个集体性偶像是不容易的,除了忍受小说电影里的坏谣言(汉克斯迷上的空姐后来又把他给甩了),还要忍受整个飞机里热火朝天、不怀好意的目光。

因为这种偶像身份,空姐们还需要有经验对付各种情况,斗智斗勇,除了要和潜在的恐怖分子斗,还要和世界各地的色狼流氓斗,要能用本国语言和英文斗,还要有理有利有节。

这些经验都是苏丝黄从一个汉莎航空公司的空姐科丽娜那里听来的。如果一个乘客对空姐竖起中指说:“给我一杯冰水。”你怎么回敬他?

答案是:竖起两根中指回答:“等我两分钟。”

或者,如果有些乘客实在闹腾,隔两分钟就要一次水,怎么回答他?

保持微笑:“马上回来。”与此同时腹谤:Fuck you!

有时候空姐们想象自己不仅回击,还对不喜欢的人采取进攻策略,比如印度航空公司的一个故事。

有个乘客上了飞机,不停地按呼叫按钮,就是没有人来。乘客找到机长质问,机长又找来空中小姐。空姐解释说:“有时候,要我来,光一根指头还不行(Sometimes it takes more than one finger to make me come)!”

不过,受到考验的机会并不多。做汉莎航空公司的空姐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种生活方式——德国的工会太强大了,航空公司对雇员的待遇好得不得了,她们一个月只需飞行三次,其余时间在家呆着,看小散文,逛街,思考人生问题,谈情说爱,完全没有荷尔蒙过剩的问题。

工作环境也很愉快,科丽娜的男同事大多数都是同性恋,同性恋特别有语言天赋,服务也特别好,大家在一起高高兴兴的。这种优雅的偶像人生比大多数天天登台卖命的演艺界人士强多了,没有勾心斗角仗势欺人,自然就老得慢,皮肤好,人也特别单纯,特别合适亚洲人的审美需求。所有的浪漫故事都必须有一个合适的环境,至于这个环境里的人是否浪漫,那就是另一回事啦。



2005-8-14 上海壹周
苏丝黄 @ 13:04:28

bbsriver 2005-12-02 23:43
2005/9/24


“我必须对你说。”午夜,温盯着孟苏的脸,窘迫异常。

孟苏的汗毛立即根根直竖。这又是什么忏悔道白?这段007式的跨国恋爱好不容易进入稳定时期,温正在和在英国的妻子协议离婚,决定到中国定居,房子已经找好了,家具正在运进来,难道他又要回头去重温鸳梦?还是他另有新欢?

温仿佛舌头被捆住,头低着:“我,我从认识你开始就一直在吃药。”

孟苏一下傻了。

他?吃药?吃什么药?他怎么会吃药?脑子里流过各种毒品的名称,怎么会呢?他那么健康、老实、对生活没有一点非分需求的人?

“不是春药,”温连忙辩解,“是舒缓的药。”

孟苏松了一口气。

温告诉她,一般此类药控制两种机制:一种是帮助立起来,一种是制止倒下去。他用的是后一种,就是制止大脑对身体发出否定信号——对一个性格羞涩的男人来说,这种及时制止是很重要的。“我想你知道,和你在一起感觉那么好,我不需要药物刺激,但是需要克服不安全感。”

温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没有性福生活,妻子极度紧张。日久天长,他原本健康的机制变得非常脆弱。后来,温在菲力普·罗斯的小说《人的污点》里头看到一个大学教授描述这种药物的好处,很有说服力,他马上跑到医生那里照样要了一副。那时候,他已经分居,完全靠自己解决问题了,但是还是备着,就象随时准备应征的士兵给自己买好盔甲。

盔甲备了一年,孟苏才出现。先是在几次公务会议上见过,印象很深。后来两人在一个度假村偶遇,完全没有防备,都觉得是天命。

“什么?”孟苏想了想,忽然尖叫。她一直以为第一次是她占主动,当时几乎和温比赛,看谁更不好意思,后来温赢了。他羞涩得像个十七岁少年,不知所措,束手就擒。

一直都以为自己诱骗了一个良家主男,谁知道那天还没邀他共度晚餐,他就已经披盔戴甲,装备完全。孟苏大笑:“早知如此,我何必那么紧张。”

现在回想起来,他表现非常非常的好,好得令她惊讶。惊讶了两年。

笑完了,孟苏问自己:“这是不是欺骗呢?”

如果用的是刺激性药物,是不是也是欺骗呢?就像隆胸隆鼻手术一样?

凌晨,她跑到洗手间,偷偷给苏丝黄打电话。苏丝黄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人不是动物,机制过于复杂。天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依靠药物在维持幸福生活,你有没有算过伟哥的销量?这不全是自然需要,连海豚都有社会性性行为,何况人呢。

苏丝黄说:“我从小就不相信‘唯自然论’,要是完全按猿猴的方式自然生活,我现在就在天堂里接你的电话了。”孟苏想想,觉得很对,就放下电话睡觉了。

早上起来,孟苏爬到床的另一头,撑着下巴,偷偷打量这个复杂的机制——至少这是真的,活生生的,会呼吸的,不是温州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东西。她的小动作把温惊醒,温辗转了一夜,眼睛肿着,向她歉然一笑。

孟苏忽然被温柔的记忆包围,在那些美好的记忆里,这个机制并不是全部。更何况这个机制还这么好,一点小故障而已,谁没有一点小故障呢?她回头灿然一笑。


2005-9-2 上海壹周
苏丝黄 @ 17:08:00

bbsriver 2005-12-02 23:50
最近好几期没转贴,盖因苏丝黄的话题兴趣突然转移到结婚问题上面去了。女人谈性谈到最后都要归结到结婚,这可以理解。不过既然话头由Sex而起,那转贴还是保持始终如一的口味为好。

bbsriver 2005-12-14 07:29
2005/12/11

苏丝黄和闪闪最近都处于mal-baise的状态,这个词是苏丝黄刚学的,没法直接翻译,不过mal的意思是“糟糕”,baise的意思是“操”。在这种时候,如果你有时间,通常会和朋友一起到公共场所吃饭喝酒聊天,不然就会闷出抑郁症。

“我最近才知道余华也爱看社会新闻,他说社会新闻老给他提供灵感。”闪闪刚从网上看到这个。

性需求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对工作的需求自然就会上升。闪闪终于为自己的社会新闻编辑工作找到了崇高的目的,比高兴还高兴。

“要是你问我,谁都爱看社会新闻。”苏丝黄说,“不过大作家好意思说,别人不好意思。”

闪闪说:“只要大作家说过了,大家就好意思了。这么说出来,多增加魅力呀。”

在闪闪见到过的男性学者中,最性感的是周其仁。她偶然一次在北大听他关于中国市场经济的讲座,真是好玩,到现在记得最清楚的两句话。

第一句:“在市场经济中,买就是为了卖。我中午不买那个肉饼,我下午就不能讲话——我就是为了卖呀!”

第二句:“我在香港看李嘉诚的楼盘,我那么主张市场经济的人,我看了那个楼盘,我还是有些反应……”

当天在座的学生,无论男女,都爱死了他。

一个特别有魅力的人,通常是同时能够吸引两性的——即便他/她一点同性恋倾向都没有。

而且,就算性需求不高,人们普遍还是希望自己吸引人。被忘记,或者被看不上,对大多数人来说终归是不甚愉快的。

苏丝黄说:“你知道我最崇拜什么人吗?就是那种什么都有大人物站在背后的人——不管他做什么事,他都能召出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来——而且通常是死了好久的,说他说过什么什么话,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不光正确,还很牛。”

不过这种人通常对人的吸引是无性的,要变得性感,还需要别的能力。

苏丝黄喜欢过一个人,他不光背后有成千上万的大人物站着,而且还会说“mal-baise”。有一天,她去拜访他,发现他对着一本《(以赛亚)伯林传》笑得前仰后合。

苏丝黄问:“怎么了?”

他犹豫片刻,指着书上的一行字说:“这地儿可真适合散步……”

苏丝黄凑上去一看:“他前往位于蓓尔美尔林阴道上的雅典娜神庙俱乐部……”

抬起头来,就看见他心领神会的笑,然而完全没有猥亵的气息。她就是那会子喜欢上他的。

如果你想查这个典故,参见译林出版社2001年9月第一次印刷的《伯林传》。

但是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性感男人一样,他已经结婚了。她就那么老是去拜访人家,让对方的妻子掀起“保卫家庭”运动,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后来,就没有了音信。

再后来,她还见到了很多背后有很多死人的人,又见到了很多善于讲黄色笑话的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将这二者合二为一。在初冬萧瑟、爱人远离的时候想起这些未能触及的诱惑,真是让人伤感。


2005-11-20 苏丝黄 @ 14:31:47

bbsriver 2005-12-14 07:30
2005/12/4


苏丝黄被朋友请去参加一个商业“S/M”晚会,这个“S/M”之所以要加引号,因为它除了有不到十个着装看起来比较专业的S和M之外,其余的人举止和着装都像失望的游客,大家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屁股都不敢离开凳子。

最可怕的就是10点来钟的一场5分钟舞蹈表演——实在太难看啦!两个年纪28岁左右的演员,一男一女,跳舞的时候腿好像都抬不太起来,女演员身材还不错,可是男演员,用苏丝黄脑子里立即浮现的一个词来说,真是“walking soft meat”。苏丝黄对缺乏锻炼的身体没有偏见,但是带着这种身体上台跳S/M舞,而且竟然还敢收费,未免不讲公德。

显然,不管是表演的还是观看的,心底下并不承认这种情感的真实性或者合法性,不过又当它是一种新鲜时尚而已——房子不管怎么炒作概念,它就是个要赚钱的房子,所以跳舞跳得很假,像两个木偶。

李银河的《虐恋亚文化》出版的时候,一些没好好读中国古代文学的书评家把虐恋称为“西洋景”和“有钱有闲的西方人”的活动。但是虽然“虐恋”这个词在中国传统文学里头没有存在过,并不意味着它在中国人的感情里毫无痕迹。SM未必需要皮裤和铁链,西门庆是用鞋带把潘金莲拴在葡萄架上的,至于古典情色文学里面那些带一点点小暴力的承欢场景,就更不用提啦。

闪闪说:“但是现在的中国情色文学(大多数在网络上传播)经常有很直接的SM,不知道是受日本影响,还是受美国影响?还是古典传统发扬光大呢?”

苏丝黄说:“估计都有一点吧。”不过她最关心的倒不是情色文学,而是大多数流行文化产品里的那些女性角色——她们在性方面怎么都像小鸡一样被动,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性需求(如果善于的话,一定是坏女人,或者至少不值得尊敬的那种丑角,而且表达方式怎么都那么粗俗),总是很容易昏厥。她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暗示:如果我喜欢你,那就随便你怎么着我吧,反正我这方面没啥意见——还有什么比这更合适SM的幻想?……

关于SM,苏丝黄最早听到的是一个笑话。她以前偶尔和一个有钱的阿姨聊天,阿姨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很帅的非洲男朋友,刚来中国就爱上了阿姨,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单独干坏事。有一个圣诞节晚上,他突发奇想,要和阿姨在电梯里玩SM,假装他自己是个劫匪。他成功地找到了一个没有监视器的电梯,把阿姨骗进去,但是劫匪的“暴行”没有成功,不是因为阿姨不配合,阿姨也很喜欢这个小伙子——问题是那年头,女生冬天还穿卫生裤和毛裤,来自非洲的男生虽然阅历丰富,却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费了老鼻子劲以后,他瞪着这堆繁复的、顽固地纠缠在大腿上的保暖设施,惊骇地问:“这是什么?”……

说句不相干的话,有些时候,流行文化产品的某些莫名奇妙的底线,就好像毛裤一样,是很给人逗乐的。



2005-11-3 苏丝黄 @ 1:07:50

楼兰故衣 2006-02-15 16:20
苏丝黄的还转吗?挺不错的.

bbsriver 2006-03-27 14:52
2006/1/15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互培训,意面和芳芳终于琴瑟和谐。

所谓琴瑟和谐的意思,就是说意面终于敢告诉芳芳他最喜欢什么,然后让芳芳告诉他她最喜欢什么,然后对方可以照着做。

意面最喜欢扮演大马,好在芳芳也不反对,所以渐渐成了习惯。

新年到了,意面到芳芳父母家吃饭,芳芳3岁的小外甥女和意面相见甚欢,带他玩积木。

下午,熬了一夜玩电子游戏的意面躺在沙发上打盹。忽然,兴高采烈的小外甥女跳上他的肚皮,一跳一跳假扮骑马,意面睁眼一看,吓得“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把小女孩掀翻在地。

余下的一天,意面不仅丧失了刚刚赢得的友谊,而且忍受了所有人的嘲笑:年轻人真是不知轻重,连地心引力都不懂,居然不知道自己站起来,小孩子就会掉下去。

晚上回家后,意面问芳芳:“你哥哥嫂嫂平时关卧室门吗?”谁知道小孩子是不是学来的。

芳芳说:“不知道,干啥?”

听了意面的解释,芳芳大笑,斜眼道:“真不知道你是正经人,还是流氓。”

“对你是流氓,对其他人是正经人。”意面说,“而且我保证不会把你掀下床。”

芳芳却开始想别的事情了:“我小学的时候,差点被我隔壁的一个叔叔骚扰。”

意面急得满头冒汗:“你你你……”完了,这下子洗不清了,哪儿跟哪儿啊。

“不过他也蛮可怜的,”芳芳恢复了宠物医生客观冷静的调调,仔细回忆那个异类,好像回忆一个蜘蛛蟹标本,“他总是关在屋子里看书,没什么朋友,就喜欢跟我说话。”

意面妒意横生:“他怎么着了你?”

芳芳好笑:“有一次他问我想不想摸他。”

那个叔叔以为一个8岁小姑娘不谙世事——大人总是犯这种错误,结果芳芳眼珠一转,夺门而出,再也没有回去见他。

“不愧是我老婆!”意面吁了口气,一把搂住芳芳,好像刚刚把她救出虎口。

芳芳莫名其妙,挣脱出来:“糟了,还没有买电,今晚要点蜡烛了!”

你知道在上世纪80年代,一个8岁的小女孩为什么会知道不能够随便摸一个大男人吗?

感谢香港电视剧、印度电影、教师抽屉里关于不良少年的内参、街头报告文学,和布满红叉叉的法院公告——社会教育是神奇地。

不过回到意面,这个可怜的家伙觉得自己和这个话题没有任何关系,他希望越早结束这个话题越好。幸亏芳芳很快就回到蜡烛的问题上去了,家里备了几支蜡烛,是一次大购物行动时买的,一直没有点。芳芳点了一支,发现浓烟滚滚,简直像个烟囱,就把意面打发出去再买几支回来。

意面在柜台后面看着那些粗大的蜡烛,又开始心猿意马。“江湖中卧虎藏龙,人心里何尝不是”。不过,意面这个卧虎藏龙,和芳芳没法比啊。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有点崇拜芳芳了。


2005-12-31 上海壹周   苏丝黄 @ 9:18:22 | Comment[5]

bbsriver 2006-03-27 14:55
2005/10/20

苏丝黄站在延安路边等了20分钟,开展了一场文明而缓慢的长征——比她晚到路边的两个女士偷偷地绕到她的上风向去了,试图在那里截获一辆车,但是被苏丝黄发现了,她也偷偷绕到了她们的上风向。她暗想,这样每五分钟挪一段,岂不是要最终到达上海郊区?不过这个长征谁也没有赢,因为正是5点40分,马路上的出租车没有一辆是空的。

她给主编拨了个电话:“我打不到车,要不就不去了吧?”

那边急了:“不行不行!千里迢迢请你来就是为了让你参加这个活动,你一定要来!去坐71路公交车就到。”

哦,对哦。请她来当然她应该出场的,还以为是单位开会,想不去就不去呢。

有公交车也行,虽然穿着丝绸长裙,不过并不及地,还是平跟鞋,短跑、攀登和胳膊肘运动还是灵便的。

71路公交车里的人挤得车子都变了形,她跑到前门,没法上,又跑到后门,不顾风度,抓住一个扶手就贴了上去。车门关上,开走了。

她喘口气,发现门边尚有一块空地,把脚放进去,拿出手机看时间。忽然车子到站,门一开,“哐!”地一下从两侧夹住了她的左脚。

苏丝黄疼得叫不出声,拼命挪脚,挪不动,人们从旁边纷纷挤上挤下,站在她侧上方台阶的一个男生看到了,无限同情地“哎”了一声,不过也没有一点英勇动作。她好不容易把脚再往里挪了一点,门紧跟而上,“哐!”地一下从后面顶住了脚,脚像被装进过小的罐头,再也动不了了,苏丝黄脑子里闪过千万个念头,但是第一个念头就是:残了怎么办?下个礼拜还要千里赴约呢……

过了大约7、8秒钟,门终于关上了。苏丝黄刚刚站稳,手机就在包里狂响,她赶紧摸出来,是心急如焚的主编:“喂,你到哪里啦?”

被夹得昏头昏脑的苏丝黄抬头到处望:“我不知道。”

“你到底在哪里?!船很快就要开了!”

苏丝黄连忙问身边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请问这是哪一站?”

问了两遍之后,小姑娘白了她一眼:“不知道!”

每一站一个电话,苏丝黄的铃声是007的主题歌,经历了数遍惊心动魄:“Darling I’m killed……”延安西路、延安中路、延安东路……

总之,苏丝黄还是成功地在最后一秒上了船。三层的游船,充满了小明星、小模特、小编辑记者、小广告人才、小专栏作家,满眼花红柳绿。主编场面做得周到,陪了她一晚,到处给人介绍:“这是苏丝黄。”有人没话找话:“穿黄风衣,果然是黄呀!”或者客气说:“你写得好。”苏丝黄就笑:“谢谢,请多贡献故事!”对方立即吓跑了。如此吓了一船。

不过江上看外滩,确实很美。一个城市总该有条河,提供柔和的幻想和栖息之地。不过大家要作好准备,在到达之前可能需要夹夹脚。



苏丝黄 @ 23:43:41

bbsriver 2006-03-27 14:59
Quote:
下面是引用楼兰故衣于2006-02-15 16:20发表的:
苏丝黄的还转吗?挺不错的.

不是每篇都转,偏重于写 Sex in Society 的才转

想看全本的不妨去直接去看苏丝黄的博客:http://www.mindmeters.com/blogind.asp?id=253

bbsriver 2006-03-27 15:04
2006/3/2

闪闪觉得自己的低谷期在看完《绝望主妇》之后就结束了,她再也不羡慕那些有主之花了。“她们唯一的娱乐就是和水管工偷情,”她对苏丝黄说,“而我,至少还可以偶尔换换口味,找个面包店主什么的。”

闪闪觉得自己不想结婚了。

几周后,她和一群朋友去吃饭,遇到了一个卖彩陶的,或者说是“陶艺商”。

这个陶艺商叫……我们叫他陶艺好了。陶艺45岁了,但是还是喜欢玩儿。他捣鼓的钱都是从他有点小钱的父母那儿来的,现在他在卖一种和橡皮泥一样的陶土做成的工艺品——比如陶土仿制的蒙德里安油画,和陶土做的凤求凰花瓶什么的。

他拼命邀请闪闪去他的店看看,店就在闪闪他们办公室不远的地方。闪闪估计他是想让她顺便给他的店做宣传,很不高兴。但是他实在长得不错,眼睛牙齿都很亮,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姿势,看得出是经常运动的。

他取笑闪闪:“我要是强迫你给我登广告,你把我红包退回来呗!”

“搞清楚!”闪闪说,“我是社会新闻版的,不是商业版。送我红包,我只能把火灾说成车祸!”

总之还是去了。那间店倒是挺漂亮,不过一看就知道老板心思不在这上面,东西摆得完全不是地方。价格最贵的花瓶被杂物遮得几乎看不见,便宜的东西放在最显眼的架子上。售货员坐在椅子上生气。

老板的办公室倒是很舒服,有很多植物,其中有五棵荷包莲,花是金红点,艳黄底,鼓囊囊的像个小亲吻。闪闪特别喜欢。

相谈甚欢,闪闪发现陶艺喜欢攀岩,还经常到泰国和越南去攀岩一两周,回来发现店里的东西一样没卖出去。

第二天,五棵荷包莲就出现在闪闪办公桌上了。

下了班,闪闪晃悠到他那儿去,跟他说:“既然您这么客气,我就不客气了。实话说,您家的东西真叫难看啊!”

“我以前卖过好看的东西,”陶艺说,“可是都卖不出去,我琢磨着,可能人就喜欢我不喜欢的东西。”

闪闪乐。Loser里面也分几种,他是输赢无所谓的那种。

还没乐完,就听他说:“不过也好,我喜欢的,像你,就没人喜欢。”

这太过分了,闪闪的低潮期还没过去,操起桌上的一盆龟背竹就往地上一扔。

这么情绪激动的独处还会有好结果吗?结果陶艺当然就扑过来拯救这个可怜的女人了,而且办公室里还恰巧有一张那么可疑的大沙发,而且闪闪来了以后陶艺早就悄悄把售货员打发回家了。

不过我们应该对闪闪保有信心,在关键时刻,她还是体现了一个现代女性必备的优秀品质——她推开陶艺问:“你这儿也有避孕套吗?是橡皮泥做的吗?”

这就是电影里所谓的反高潮,在现实生活中也是,因为陶艺的办公室里没有避孕套。

陶艺坐起来,看着她,想了一会儿:“我有个主意。”

他说:“咱们吃饭去吧。”

闪闪和陶艺去他家楼下吃了饭,是一个小小的日本餐馆,一个胖厨师在食客对面现做菜。

陶艺说:“我会说日语。”

闪闪说:“真的?那情人节怎么说?”

陶艺说:“Valentine Day.”

闪闪瞪他,这时台前的日本师傅说话了:“他是对的,日语里面有好多英文词。”

陶艺原来在日本混过,他家客厅装有糊纸的推拉门,人影憧憧,怎么看怎么色情。

音箱里是ambient音乐。闪闪的激动劲儿已经过去了,就觉得乏,想睡觉。陶艺去厨房洗杯子的时候,她眼睛都合上了。

陶艺回来看见她这样,顺理成章地把她扛进该合眼睛的地方,让她睡觉。

凌晨两点,闪闪醒过来,陶艺向她伸出两只咸猪手。

闪闪可能有点累,配合不协调,中途忽然叫了一声:“噢!你扯到我了。”

陶艺很窘地嘿嘿一笑:“谢谢!”想了想,又说:“不好意思。”

各位女士,有谁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谢谢?

陶艺是个很奇怪的人,十分害羞和体贴,又十分厚脸皮和自恋,这几个特点可以毫不冲突地同时出现,搞得你不知道相信哪个好。看起来,他一点也不像近50岁的样子,尤其是在下方仰视他条理分明的肌肉的时候——顺便说一句,他坚持只在上方。

有一本给40岁以上女人看的More杂志,主编叫Peggy Northrop,她说:“中年妇女比年轻时候较少在意自己的身体。她们的感觉就是:如果我脱光了对你微笑,那你还有什么问题?”

中年男人呢?他们的问题好像多起来了。闪闪遇到了好几个40岁以上的男人,日复一日地谈论自己的肚皮,狂热程度丝毫不逊于高中女生。

“我好想吃冰淇淋。可是我的腰~~”十几年前,闪闪的高中同学说。

“昨天我在健身房,看见身边的一个男人,肚子好像富士山。我一辈子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十几年后,陶艺对闪闪说。

逃到天涯海角,你都逃不出肚皮的恐怖威胁。

可是闪闪还是喜欢上了陶艺,和他在一起,吃饭、喝酒、群闹、做白日梦,总是加倍有意思。他喜欢各种昂贵的玩具,喜欢打情骂俏之后害羞地说:“对不起,开玩笑。”喜欢吹牛:“我是个好人,平时不跟人打架,但是那丫挺的欠揍你知道吗?要不是老丁给我拉开,我给他揍成个扁头风!”扁头风,就是南方人给眼睛蛇起的名儿,因为它的头是扁的。

陶艺吹牛的时候,连闪闪这种没心没肺的人都会有一丝怜爱之情。

过了不到一个月,陶艺对闪闪说:“搬来跟我一起住吧。”

他们搬到一起住了一个月,陶艺忽然说:“咱们结婚吧!”

“这么浪漫?”苏丝黄得知,有点吃惊。

“问题是,一点也不浪漫,他就那么躺在沙发上说的。”闪闪说,“我没答应。”

“因为不够浪漫,还是因为后肖闽综合症?”

闪闪说:“都不是,因为我不想做中年危机缓冲器。”

削减肚皮、攀岩、吹牛、醉酒、打架、很酷的黑色大衣、彻夜不归,这些举动和仓促的求婚是同一个逻辑。

闪闪又搬了出去。


2006-2-27 上海壹周 苏丝黄 @ 22:59:55

bbsriver 2006-06-05 12:57
2006/3/25

在《危机》里面,闪闪说陶艺扯到她了,陶艺先道歉,然后说谢谢。苏丝黄问各位女士,为什么陶艺要说谢谢。结果看到一个非常单纯的女士的回答,让苏丝捧腹大笑:

“他说谢谢的意思应该是扯到人家却还肯配合,谢谢她帮忙,即使扯到了。好多人也是向他这么样,谢谢 对不起 一起说的。”

苏丝这才知道,我的天啊,原来先前写的东西可能都被误解了。有必要就此解释一下。不过解释之前,苏丝还想问一句,有没有人知道陶艺道歉的真正原因?

如果大家都以为陶艺是感谢闪闪配合,那苏丝要考虑更改写作风格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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