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gger |
2004-11-21 16:03 |
4.这就是生活 到了家,宋大哥还没来,我就自己整理房间。“你好。在整理东西啊?”一个广东普通话的口音在我背后响起,我回头一看,一个头发花白的中等个子的中年人站在我房门口对我微笑。应该是房东吧。“我姓毛,你叫我Ben就行了。这间屋子怎么样,好大吧!你运气好,原来的住户刚搬走,这地段的房子很难找。我主要是为学生帮忙,所以价格很便宜,连水电一共才70块一个星期。”一听就是个生意人,三句不离本行。他又问了我好多个人情况,还要我给他我护照的复印件以及在中国的联系人通讯地址。感觉虽然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但是好像还是很热情的。我觉得家具太少,就试探性的请他给我添一个衣柜,他一口答应了。接着他又唠唠叨叨的开始说起其它的事情,感觉他好久没机会说国语,现在逮着机会了。我耐着性子听他再说,偶尔回应一下,而我脸部的表情都开始僵硬了。终于,对屋的Mary出来了,他就开始和她说话,我才又继续整理我的东西。Mary似乎挺能对付房东的,三言两语的就把他打发走了。Mary告诉我房东就住在隔壁的房子里,人不错就是挺抠门的。我笑着问她怎么房东那么喜欢说话,她也笑了,说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如果不想听他说话不必勉强,只要告诉他你有事情忙,他不会生气的。原来这样啊,早知道就…。这时,一辆白色的小车停在门外,是谁啊?Mary赶忙跑出去,车门开了,下来一个男的,忙不迭和Mary打招呼。原来是她的男朋友啊。他走近和我打招呼,自称Raphael,开口就是变了种的粤语版普通话,让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边打量他,我一边心里想:怎么Mary那么没眼光找了这么个家伙:和她一样高的身材不说,那张脸放到街上立马就找不着,最傻的就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颇有姜武在《洗澡》里的风采,可是姜武的外形比他却是好了百倍。如果他在上海街头亮相根本无法吸引路人的眼球。唉,为什么中国的姑娘到了外面会那么屈就呢?打完招呼,我继续整理东西,他就斜靠在我门框上,东张西望。他似乎看什么都新鲜,看到我的皮箱,说:“诶,你的箱子是皮做(zhuo)的吗?很不错(chuo)欧!”突然他看到了我的笔记本电脑,大为惊叹:“哇,你的laptop看上去很不错欧!是在哪里买的?是中国造(zhao)的吗?看上去很不错啊!我也想买一个嘞。”妈妈呀,快来救命啊!又过了好久,宋大哥的车终于来了,我赶紧锁上门就钻进车里。我把这事告诉宋大哥,他似乎也牢骚满肚:“那小子真不是什么好货色,Mary这小姑娘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找上这么个家伙?诶。马来西亚来的,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在那什么银行里工作,有PR(永久居留权,就是美国说的绿卡),估计Mary就图个PR才跟那小子混一块儿了。妈的!”就是,妈的。骂骂咧咧的,宋大哥把车开上了傍晚的街道。说是傍晚,天色还是很亮,只是天空中多了许多色彩,青色,紫色,红色,让淡淡的几片薄云也有了不同的表情。远处市中心那些摩天楼的幕墙玻璃不再耀眼夺目,逐渐在暮色中退去,只留下高低参差的外轮廓线让我看到了这个城市的另一番景象。
在宋大哥家的这一夜过的简单,看看电视和他聊聊。听他狂侃本是一件颇有趣的事情,只是经过这一天的奔波,我很快就已经招架不住了,只能早早休息。这一晚可真的让我体会到了床的好处,那飞机上的勉强入睡和长途旅行几乎让我浑身无力。我一沾着枕头就不省人事了。也不记得做了什么梦,只记得后来听到清脆的鸟叫声,我就醒了,那已经是翌日的早上了。太阳早已经爬得很高,把窗外的建筑物照的很刺眼。隔壁屋里宋大哥还在鼾声不止。我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生怕惊醒了他的好梦,连刷牙洗脸都小心轻放。我在客厅的沙发坐下,电视肯定会吵,那就看看报纸吧。我拿过茶几上的中文报纸,有一张被弄的脏兮兮的叫《大纪元时报》,劈头盖脑的整个版面都是宣扬那xx功和反共的宣传。我瞥了一眼,说是某人控告共产党虐待xx功学员,还有宣扬此功的好。可是通篇上下没有一点具体可信的东西,只有谩骂和攻击,实在让我气愤不已。算了,不看了。我轻轻的打开外门,走到外面的走道里。没有街坊邻居走动,只听到对面一家传来摇滚乐声。这是个安静的城市,会是个懒惰的城市吗?我还是回到屋子里,继续看其它的没有那些垃圾的中文报纸。不知何时,呼噜声停止了,一会儿,宋大哥起了,告诉我他中午要和别人吃饭,只能上午就把我送回家。
到了我家,他嘱咐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我注意到房子外的草地上停了一辆小车,车身的漆色已经发暗, 还掉了几块. 那个马来西亚人应该不会开这种车来见女朋友,可能是那个泰国人的吧。进了大门,Mary的门虚掩着,而那泰国人的门还是紧紧关着。可以听到餐厅里的电视机开着的声音,大概Mary在餐厅里吃饭吧。我的门口放了一个衣柜,大概是房东给我的吧,他的动作还真快啊。但是没确定之前,我还是没去动它,省得误会了。放下东西,我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 我意识到从今天开始,新的生活才算开始了,而第一件事就是开始自己做饭烧菜。走到厨房,Mary正坐在餐桌前,桌上摊着一堆书,草稿纸和计算器,而电视机里正播放着眼花缭乱的MTV。我和她打了个招呼,就打开冰箱取出昨天买好的猪肉放在水槽里解冻.还要烧饭,可是没有电饭煲,她们用什么做饭呢? Mary走过来拿过微波炉上的一个塑料桶,演示给我看。原来就是用那玩意儿淘洗后再放在微波炉里煮。她又将热水龙头拧开一点,让水流保持成很小一股,再将我解冻的猪肉放在这股热水流下面。她解释说这样解冻的速度会快许多,而又不会浪费许多水,但是别给房东看见了。谢了,热心的housemate!猪肉就放着慢慢化吧,我泡了一杯茶,坐在餐桌边。我这次才仔细的看清楚我们共用的电视机:体量很大,估计起码有25寸以上,罕见而古老的木质外壳,只有10个频道,是那种70年代流行的钢琴按键式的操作面板。遥控器肯定是没有的,不过画面和音质倒是还不错,到底是Philips的产品。屏幕上穿着怪异而暴露的男男女女正随着激烈的音乐狂热的扭动身躯,强劲的舞曲节奏让人很难安定下来。我奇怪于Mary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静心做好作业吗?她说那是她每周的必修课,否则会跟不上流行,在和同学们闲聊的时候会晕头转向。说的倒是颇有点道理,可惜我却是全无兴趣。为了不影响到她的学习,我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电话还没有装,不能上网;没有自己的电视机,不能看电视;喇叭没有,不能放音乐。我拿出妻子的照片,那是在还没结婚时在我家拍的,她对着镜头微笑,有点羞涩,有点甜蜜。她现在肯定还在睡懒觉吧,也有可能正坐在床上看电视。如果我现在还在上海,我们多半又出去逛街了吧,淮海路还是徐家汇呢。而如今我们相隔万里,重逢的日子还要看我的学习情况而定了,还是好好读书吧。
收起照片,我喝完杯中的茶,走到厨房里做午饭。我准备做我喜欢的红烧肉。猪肉已经化的差不多了,我开始动手,将肉块,葱姜都切好,料也都备齐了,才发现自己一个锅子都没买!只能先拿公用的将就吧。我挑出一个看上去最干净的,放了水上灶烧。Mary似乎对我做菜挺感兴趣的,因为上海男人会做家务已经是全国闻名了。她走过来,到冰箱里拿出饮料,顺便朝我的锅里和案板上瞟了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再回到座位上。水开了,我将猪肉放下去,继续煮。水很快又开了,我一开盖,嗬,好大的味道和满满的浮沫。这时Mary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对我说,这里的猪肉味道很重,很难烧好,你想怎么做呢?红烧?那应该还行吧!我把水全部倒了,又将已经发白的猪肉在水龙头下冲了一会儿再重新烧。随后的一切还是照我的步骤进行。终于,当肉香从盖缝中溢出继而充满了整个餐厅的时候,我的红烧肉做成了!我得意的将锅放在餐桌上,让Mary欣赏我的作品。“嗯,很不错啊,看样子你的手艺还不错哦!”“呵呵,还可以吧。”突然我发现,我忘记做饭了!我赶忙狼狈的在Mary的哄笑中淘米烧饭。在对着红烧肉坐了15分钟后,早已饥肠辘辘的我终于开饭了。这就是我在澳大利亚的第一顿自己做的饭,只有一个荤菜,而根本没想到要吃蔬菜,还忘记煮饭。
下午是在不断的整理物品和移动家具摆设中度过的,期间房东又过来了一次,将门口那个交到我手里,再罗嗦了半天,而泰国人的房门只在她如厕时开过一次,我也没能找到机会和这位颇有点神秘的housemate打个招呼。终于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终于想起要再添个蔬菜才够营养。而在我洗菜的时候,那位泰国女孩终于出现了。“Hello,I’m Lin. Nice to meet you.”怎么叫个中国名字?有中国人的血统吗?她的个子挺矮,很瘦小,脸长的和我印象中的泰国人挺不一样的,的确是有点中国南方人的特点。她从冰箱里取出饮料,但是并没有准备做晚餐的迹象。我一边洗菜,一边和她说话。她的英语相当纯正,很少带泰国口音。我的口语看样子还可以,她似乎能够很清楚的明白我的意思。她看我要做菜了,就和我打了招呼回房去了。这时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我才注意到厨房操作台尽端有一个面包型的电话机。只见Mary从房间里冲出来,在铃声响了5次之后拿起了听筒。瞧她低声窃语的样子,不是她的女友就是那个马来小子了。为了避免菜下锅时那一声影响到她的通话,我只能先停下来等。我打开电视机,除了新闻就是智力测验或者就是The Simpson(美国最著名的动画片之一,老少皆宜)。还是看新闻吧。我发现如果我不看电视屏幕上的新闻内容,我几乎无法听懂任何东西,除了最后那句特别清晰的“某某在xx(地名)为您报道。”
好半天,Mary的电话煲完了,看到我菜板上的青菜,笑了笑就进屋去了。好了,我也该继续了。炒青菜也许是最最容易的事情了,几下子功夫就成了。对着电视机,我开始享受我的晚餐。新闻后面是天气预报。这比新闻容易懂,也有趣的多。和国内电视台的气象节目不同,这里的气象节目非常详尽,从当天的天气实况说起,到本州的最高和最低气温,再到降雨量分布情况,然后播报当时的天气情况,接着开始展望第二天的天气,还有水温,海浪,风向的时刻变化,紫外线辐射,再后面就是趋势分析,整个气象节目可以持续最长10分钟左右。而且每个电视台的气象节目都各有侧重点和特色。节目主持人的解说也是很有个人特点,有的不紧不慢,絮絮道来,有的语速极快,风驰电掣,有的轻松悠闲,插科打趣,也有的开门见山,简明扼要。一个个频道换下来,真是让我好好见识了一番。晚饭以后的电视节目让我提不起兴趣,我还是关了电视回房了。
坐在桌前,我将已经看了无数次的入学通知书和学校介绍打开,取出字典,将以前勾出来的生词一一翻译出来,坐在桌前,我打开笔记本电脑,正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只见对面Mary房间的门开了,那个来福(我心里这么称呼他)看见我,笑兮兮的走到我门口,倚着门框将头探进来。“晚饭吃好没?自己烧饭感觉怎么样啊?”我听着那口马来版国语,心里一阵阵的发毛。“晚上有空没?我和Mary要去City玩玩,你想和我们一块儿去吗?”虽说受不了他的马来腔,对于他的好客,我还是颇为感动。“好啊,我也确实挺无聊的。正好看看这边的夜生活什么样!”
坐在他的白色丰田车里,我趁着短暂的旅程欣赏这座陌生城市的夜景。半个太阳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但是西边天空依旧很亮,并呈现出与大上海完全不同的景色:广阔的天空没有高楼的挤压和阻隔,被晚霞燃红的云彩在盖住了半个天,而月亮和几颗星星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到了东边的天际。平静的天鹅河水面用霞光为所有经过的车辆和路人罩上一个金色的外壳。远处的市中心高层建筑物在柔弱的夕阳下失去了本来的色泽,只剩下那根短短的天际线下的金色与深灰色体块,恍然间让人觉得它们都是孩子们手中的积木玩具。很快我们驶近了市区,也成为了它们的一部分。城市街道上灯火通明,行人已经稀少,只剩不息的车流还在涌动。车在城里七转八拐的进了个立体车库,里面几乎已经停满了,让我颇为意外。难道今晚有什么大型活动吗?跟着他们走出车库,原来就是我已来过的步行街,却又让我吃了一惊,街上居然相当喧闹,有很多人正在闲逛。虽然比不上淮海路和徐家汇的汹涌人潮,但是与先前所见街道上的冷清形成了极大的反差。霓虹闪耀,人们悠闲自得,或漫步或安坐,或低声谈笑或放肆打闹。不时有街头艺术家以幽默言语和精彩表演赢得围观人群的笑声和鼓掌。贪婪的鸥鸟和鸽子穿行在行人中,寻觅掉落的食物。
信步走到一家News Agency门口(相当于国内的报刊门市部,不过是私人承包了),Mary想起我还没有这里的手机号,就要来福帮我去买。这个店的老板是个华人,那个打工仔像是他儿子。老板让我选个号码,我看见有一个号码是4结尾的,那是老婆的幸运号码,就是它了。电话芯片装在一个像电脑软盘盒这么大的小盒子里,上面写了Booster什么的,里面厚厚的似乎有点文章。回家慢慢看吧。又走到一个叫David Jones的店门口,看样子似乎是个有点档次的地方。来福示意进去看看。好吧,也让我看看外国的高级商厦是什么样的。室内展示的方式和伊施丹差不多,但是灯光照明似乎不足,使得空间显得狭小。顾客数量自然不能和国内的相比,但是由于澳洲人的体型大多肥大而使得走道经常被堵塞。来福不时得问我对这个地方印象怎么样,我实话实说了我的感受,他又是一脸惊讶的表情。带着不以为然的想法,我们又看了几家店,都是进去晃了一下直接就出来了。
算了,还是回家吧。关上房门,我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一晚可真不是好受的。想起新买的电话卡还没有激活,我从床上跳起,从口袋中掏出那个小盒子。里面装了那个芯片和一本使用指南。好厚啊,大致翻了下,是讲我可以拥有哪些免费服务哪些是收费的,哪些免费的服务搭配是为哪些人士设计的,小小的字直看的我头昏脑涨。算了,不去搞了,反正我只要打电话和发短信。于是我装好芯片,想好应该怎么说,然后按照第一页的指示拨通了免费的客服电话。刚听到那头传来问候声,我就一股脑的开始说我想激活我的号码。说了几句发现对方没有反应,再一听原来是说现在服务正忙,请稍微等候一会。我自己开始嘲笑自己,为这点事情搞的那么紧张。过了五分钟,音乐停了,传来了人声,我又想说话,发现对方还是要我继续等待的录音,然后又切回了音乐。等我换了左边耳朵到右边耳朵又回到左边的时候,音乐还是音乐,我失去了耐心。怎么会这么忙呢?先挂了明天再打吧。
我坐到了电脑前面,电话还没有安好,不能上网,幸好还带了几张游戏光盘。等我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杀出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午夜时分。洗了把脸,该休息了。诶,现在试试手机吧,不会再忙了吧。我又拨通了那个号码,还是等待,那就再等一会儿吧。音乐又停了,“Hello, this is …… How can I help you?” 居然这么快就通了,可是我还没准备,先前想好的词儿全没了。等那疲惫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才想起一点,结结巴巴的应上了。或许是时近半夜大家都累了的关系,我的英语听力差了好多,多次让这位不幸的客服代表重复她的问题,那沙哑的声音却让我更加难以辨别。逐渐的,她的耐心也慢慢的被我磨光了,但是仅剩的那点还维持着我们的对话继续进行。终于,漫长而痛苦的问答结束了。电话挂断了,我发现手机外壳和我的手心都湿了,头也晕乎乎的,更糟糕的是我到后来都没听清楚她的话以至于不清楚自己究竟选了哪个搭配。算了,先用了再说吧,洗个澡然后睡觉。这一觉睡的很熟,梦到了远在上海的老婆,梦到了田林路上的丰裕生煎店,梦见我做了一桌的菜,吃都吃不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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