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怪杰古尔德

　　古尔德(Glenn Gould)是巴哈的化身，其乖张举止和怪癖言行同他的杰出成就和罕见天才一道，构成独一无二的古尔德人格，耐人寻味。

　　在很多人眼里，古尔德形同疯子，但疯子与天才往往就在一线之间，不是吗？

　　古尔德的怪在于他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个人生活混乱无序，但艺术才能却达到异乎寻常的高度。他的最佳生活状态是孤独，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绝不让任何人走进他的私生活，只用电话与外界保持联系。他说：“一个人可以在丰富自己的时代的同时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他在1964年演奏生涯达到顶峰的时候退出舞台，不管金钱的诱惑多么大，都坚决不再举行音乐会。观众的鲜花和评论的苛刻与掌声都让他感到厌倦，他更喜欢躲在“像母亲子宫一样宁静的录音室”，做一个录音室里的钢琴家。

　　此后18年，古尔德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他白天睡觉晚上工作；多伦多的公寓像幽暗的牢房，门户紧闭，窗帘拉得密不透光，四处散乱着各种各样的书籍、乐谱、唱片、文稿，即使在最“整洁”的时候，也像龙卷风刚刚横扫过的现场。古尔德说，这段日子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19岁出道，25岁的时候，古尔德已经享誉世界，但也是最受争议的钢琴家。他避开萧邦、李斯特、拉赫曼尼诺夫等浪漫派，钟爱的作曲家和作品，总的来说都注重对位运用。莫扎特晚期的作品不像早期那样注意对位，古尔德便语出惊人：“莫扎特不是死得太早，而是太晚！”

　　古尔德从来不怕坦白自己异端的看法，也从不愿意束缚于音乐理论的教条，而是向自己的内心负责，一次次让世人瞠目结舌。

　　他的演奏也异常怪异，有着任何钢琴教师都无法忍受的恶劣姿态：跷着腿，驼着背，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跟着音乐不停吟唱，只要能腾出手，他就会做出各种怪模怪样的指挥动作。

　　1955年，古尔德进录音室录制巴哈的《戈尔德堡变奏曲》时行径更见怪诞。时值盛夏，天气炎热，他却穿着毛衣、外套，围着围巾，并戴上绒帽和手套。他自备2瓶水、5瓶药，一大叠的毛巾，以及一张随身携带的钢琴椅。

　　演奏前，他把双手浸在热水中20分钟，然后用带来的毛巾擦拭。特制的钢琴椅非常矮，调成倾斜度，方便他把脚跷来跷去。古尔德巨大的手掌扁压在键盘上，恍惚中闭目疯狂演奏，兴奋时忍不住边弹边唱。至今我们仍可在他的唱片中，听到他略带神经质的声音。

　　古尔德拒绝乘坐飞机，也拒绝采访，除非是自己设计所有的问题和答案。1974年，他发表一篇自己对自己的采访报道，题目叫《古尔德就古尔德采访古尔德》。

　　但在怪异的表面，古尔德是一个最温暖善良的人，他的朋友都认为他品德高尚、乐于助人，虽然刻意与外界保持距离，其实却深切地关怀着人类。

　　1982年10月4日，古尔德50岁生日才过10天，便因脑溢血逝世。死前一年，他重录《戈尔德堡变奏曲》。此时的他面容苍老，身体蜷缩在钢琴上，戴着老花眼镜的眼睛死死盯在琴键上，仿佛要看破这件塑造他人格和命运的乐器。

　　就在巴哈这最后的音符，古尔德找到他人生最完美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