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板儿砖和老土



二妞本来不叫二妞，隔壁的男孩天生和她有仇一样，见她就叫大傻妞，偶尔换个名字臭美妞。她气得躲在被子里哭，终于，有一天，她鼓足勇气站在他家门口，大声骂出了她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脏话：“老土帽！！”

天下分久必合，妥协的结果是，她叫二妞了，他是老土了。
可老祖宗还有话，天下合久必分。

老土在三年级体育课后，绘声绘色讲二妞尿炕，褥子拿出晒，
“我嘿～那么老大一块！”
二妞拿胡同口堆的板儿砖，砸了老土的家的玻璃。
老土穿着裤衩追出来骂：“你丫有本事别跑！”
二妞想骂，红个脸，骂不出口。一边跑一边嚷：“没本事，我就跑！你有本事你追啊！”

二妞爸后来死说活说，赔给老土妈2块8毛5，那玻璃是雕花毛玻璃。二妞被爸爸按住脑袋向老土说对不起。老土被妈妈拍着后脑勺，说下次注意。
老土暗地里啐了二妞一口。二妞临出门把鼻涕抹在了他家门上。

上了初中，二妞最讨厌老土，满嘴“丫”“丫”的，还老梳个西瓜头，假扮郭富城啊。
老土也最烦二妞，臭美的毛病老不改，还添了个流眼泪的新花样，成天对着树上掉下的叶子叹气。赶上老陈醋了。
天天都为躲着对方，两个人拼命早起赶在头里出门。可你今儿早了，他也早，你明儿晚点，她又晚。气不打一处来。只能化作见面时候的白眼和冬天里看得见的鼻气。

高中，开始有人在胡同口堵二妞。老土和二妞说：”你看那堆流氓货色！也就堵你。“
二妞理解的拍拍他肩膀：”你也找一群女流氓堵堵你！“

大学时候，二妞先领回一个带眼镜的书生，听说背尼采能转着圈背。二妞最怕看见老土，怕他一口一个”丫“，丢了自己面子。没想到躲来躲去，临走还是胡同口碰见了。老土骑一28铁牛，看见二妞的同时，注意到她和书生拉着的手忽然松开了：”喂！喂！再抱紧点！这么窄还占着三口之家的地儿啊！“

二妞后来失恋，趁院里没人，吃了安眠药，堵了烟囱口。老土恰好逃学回家，想侦查一下有没有人，在家糊弄一顿饭再出门。这一查就查出一条人命，一板儿砖砸了玻璃，抱了二妞就往胡同口跑。

二妞爸爸后来死说活说，没要老土妈妈给的10块钱，说如今玻璃不值钱。老土和醒过来的二妞说的第一句就把她说哭了。
老土说：”你丫以后得减肥。“

以后老土常陪二妞练太极拳，二妞对他动作的棱角分明，气急败坏了很多次。严刑不灵，就改造思想，二妞说，你打拳时想着珠光玉润，温柔似水就行。老土一拍大腿：”早说想着你不就结了！“

毕业以后，二妞要去深圳。临走老土请她在小饭馆喝酒。
老土说你出去混混我们都放心，你这块头到深圳就是女相扑，遇到劫道的别起贪心，顺眼的反劫个色就行了，财色两劫黑吃黑，那不道义！
后来老土喝高了，说二妞你别出去混了，就北京吧，你十岁还尿炕的事，我再也不和别人说了。二妞鼻子一酸，脑子里浮现的是老土当年，穿着裤衩在寒风里的样子：”有本事你丫别跑！“
二妞和老土碰碰杯：”我不能一辈子在胡同里。“

在深圳的时候，二妞搬家无数次，每次她都会在闪烁的霓红灯下，自己和自己说我想回家。无数次她仍只在睡梦里迈进那石狮墩守的糟木门槛。
新年老土打来的电话里，说”你丫残害深圳青年了没有？国家的大好形势可禁不住你毁！“她笑在嘴角未到眉梢，就捂住嘴哭了。老土假装没有听见，说深圳没玻璃随便砸吧？有板儿砖没有？

老土来深圳出差，二妞穿着旗袍裙和他坐在大堂里吃下午茶。老土的领带是自己打的么？二妞想问没有问。电话响了，二妞接电话时轻声低语，老土看着她清瘦的手臂，到嘴边的女相扑改柴火妞也没说出口。圆桌就那么大，可两只手隔着碟子、杯子，和这几年的丢失往事，足有18厘米吧？

情人节二妞一激动回了北京，妈妈说这胡同要拆迁了。老土买新房了，是要结婚了吧？二妞心里一凉。拆吧，以后京城没有板儿砖了。

老土情人节在深圳。摸到二妞的住处，人说回北京了。老土心里一乐，没心疼钱又回来了。

二妞转天要回深圳，和老土妈妈闲扯知道老土去了深圳。大寒冬的她开始浑身冒汗。

见到老土，二妞说：”你哪儿野去了？新房都买了？“老土一愣，”新房……嘿～看咱新娘子去了！“

新楼里很多人在装修，赶着春节结婚。站在满地阳光的屋子里。二妞有点兴奋。她想这屋子里的窗帘一定要蓝色的。
二妞问老土什么时候结婚，
老土问你什么时候结婚。
二妞一叉腰说我明儿就结。
老土也一跺脚说那我也明儿结！
二妞说我嫁一老头儿。
老土一挺胸说，我娶一女诗人！她小时候就会做湿，十岁做了一部史湿，我嘿～那么老大一块！

二妞眼泪刷的就流下来，老土轻轻抱着他的新娘。

一会儿，老土忽然站开，一本正经：”妞～“，
二妞红着脸低下头。
老土从兜里掏出产权证，一把塞在二妞手里：”这个压在你那儿！明儿你签个卖身契压在我这儿！就齐了！“

二妞憋红了脸，手握拳头
良久，忽然冲上去掐着老土的脖子说：”你丫！！！“
”你丫就不会说‘我爱你’？！！！“

我爱你～

Je daim